第十一章 龙骨承浪,鸣镝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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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钟湖素来有禁航令,一是传说中把这灵湖当做神灵栖息的圣地,关乎国家国运,每年皇家都会专门举行祭祀仪式,凡人不可沾染污浊。二是考虑安全问题,育灵河汇入湖中后水势引导湖水往南流淌,大湖南缘平坦的地势荡然无存,紧接着一个横切面广阔无比的十丈深悬崖,像一张深渊巨口等着猎物自投罗网,瀑布飞流直下三千尺,壮观又恐怖。河水入湖处特设三道闸口,行船要是不赶在最后一道前调转船头,就必须入湖了。 李禹额头上急出冷汗,霍凌略一沉吟,摆手道:“继续行驶。” “是!”霍凌积威极深,李禹对她听起来再不靠谱的话也奉为圭臬。 画舫驶过第三道闸口,强烈摇晃之后又趋于平缓,霍凌亲自追出去,在甲板的角落里发现了慕望这只瑟瑟发抖的旱鸭子。 霍凌蹲在慕望面前,沉默的看着他,眼神无法形容。 “霍凌,论辈分你得叫我一声十一叔。”慕望道。 “我只是宣北王养子,又不是真是你肮脏的慕家人。”霍凌眉梢染了一丝嫌恶。 “哈哈哈哈哈…肮脏的慕家人……”慕望笑的不可自抑,似乎听见了天下第一等好笑的笑话,霍凌皱眉,直觉却阻止她追问。 “我少时就觉得你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人还没狗大,就能冷眼看着那些待你不太好的妃嫔太监被处以极刑……今天终于也轮到我了罢……”慕望长长出了一口气。 “是,我要杀你。”霍凌坦白道。 “是你么?真以为我傻的没脑子啊,你是我皇兄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近年我的辖地愈发富庶,皇兄要永绝后患。” “王爷,生在天家,弱rou强食,你不争便一无所有。” 话说及此,船已入湖,广袤的湖面倒映着繁多的星光别样浪漫,月光澄明,光辉把湖水渲染的充满神性,恍若有生命之物,静谧之下却暗流汹涌,湖水流速很快,似乎可以遥遥望见远处南边那戛然而止的湖面。 慕望紧张道:“霍凌,你这是要为我陪葬么?!” “那王爷不妨赌一把,看看我敢到什么地步。”霍凌道。 “疯子!”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僵持着,霍凌脸皮厚的透不出一丝一毫真实的底色,慕望很快就撑不住了,他向前看,这回是真真切切看见了不远处的断层。 他一发而动,猛然扑向霍凌,大叫:“霍凌,你陪我下地狱吧!” 霍凌一掌拍在他肩上,手指弹上他腰间xue位,他瞬间浑身僵直不能动弹。 “差不多了,今生永别了,王爷。”霍凌看着不过百米远的悬崖处道。 慕望涕泪齐下,抖如糠筛,几近失语。 莫子恪出来时霍凌正命人拿来麻绳捆了慕望,慕望被绑成麻花横放在船沿上,霍凌靠在船首柱上,手里牵着绳子一头,只要一放手,慕望就能瞬间被急速的水流吞没。 “将军三思!将军三思!”莫子恪平日出了名的持重端方,今晚为了慕望里子面子都抛之脑后了,可见情谊似乎不假。 “将军,前面还有百尺就是悬崖了!”侍卫长大声提示道。 霍凌无言,用力咬了咬牙,打算放开手。 “霍凌!我告诉你个秘密!你一定想知道的!”慕望嘶吼。 霍凌凑过去,道:“秘密就让它成为秘密吧,我没兴趣知道。” “哈哈哈哈,你以为我想诈你或者求你放过我?”慕望声音忽然低下去,轻声的、慢慢的在霍凌耳边说了什么。 霍凌眼睛瞪大,心里咯噔一声,竟一时愣在当场。 “将军!来不及了!”侍卫长大吼,那流水湍急水声震耳欲聋的瀑布就近在咫尺! 霍凌回神,手中绳子一松,慕望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瞬间被水流裹挟着冲下前面的悬崖! “不!!”莫子恪大叫,随即来不及有更深刻的情绪反应,身处险地的惊恐之色漫上他面容,眼看他们就会是和慕望一样的结局,霍凌自己作死拉上一众陪葬的简直丧尽天良! 千钧一发之际,霍凌强行按捺住大乱的心神,接过侍卫呈上的鸣镝亲自拉弓射出。鸣声破空,几乎是同时,九道鹰爪似的锚钩从湖岸边的草木丛中抛出,每一道都精准的紧紧咬住画舫的旁龙骨和龙筋,绳索被触目惊心的不断拉长,发出刺耳的声响,到达临界值后终于不再变化,这时船身一顿,所有人向前一趔趄,船头已经腾空,底下是无间地狱,将将卡在了阴阳交接的界限上。 “轩南王失足落水了!王爷失足落水了!”侍卫们大喊起来。 原本躲在后舱里的优伶们听见声音都不顾禁令探出头,后知后觉劫后余生,小声哭起来。 霍凌皱眉回到船舱里,气压很低,凛冽的让人不敢靠近。 “公主跟我来。”霍凌道。 仇翩翩打量着她神情,一言不发。霍凌上前几步,稍微强硬的用力把她抱起,大步朝外面走去。 此时外面已经开始了“搬运”工作,画舫重逾千斤,不是人力能挽回的,如此僵持的局面已经万分不易,所以只能弃船,侍卫们一人揽住一个优伶,用轻功跃上绷紧的锚钩绳索,几步轻飘飘的挪移,把人送至对岸,再循环往复,空中充斥着惊叫声和略空声。 “抓紧我。”霍凌站在甲板上对怀中人道,仇翩翩双手拘谨的攥住她前襟,霍凌牵过她的手环绕在自己颈上,纵身跃上绳索。 风声呼啸,夜色冷然,瀑布发出雷霆之音,水汽像白雾一般模糊了视线,仇翩翩毫不在乎身下的惊险汹涌,出神看着霍凌朦胧的面容。 霍凌没有发觉这份复杂的目光,她稳稳落地,树丛后,是一排被黑衣包裹的严丝缝合的森冷暗卫。 “主上。”为首之人对霍凌道,露出的一双眼目不斜视,仿佛没看见仇翩翩这个大活人。 “等人都从船上撤下来后,你们伪装成护京军的士兵撤走,记得留下一点可循之迹。”霍凌吩咐。 “是。” “……你私养暗卫?”仇翩翩在那一行黑衣人瞬间隐匿在深林后道。 霍凌避而不答:“公主再等等罢,护京军正向这边赶过来救援。” “将军!”姬女有功夫在身,自己一人从船上撤下来,目光捕捉到霍凌后一亮,随即在看见她怀中的仇翩翩后冷下来。 仇翩翩看得清清楚楚,那是妒意。 “将军放我下来罢,随便哪里都好。”她对霍凌道。 “将军,船要坠了!”此时侍卫的声音传来。 霍凌把仇翩翩放在一处干净的大石上,快步去查看,姬女想跟上去,被她制止。 “你什么时候认识的将军,是在西北吗?”姬女只好退回来,打量着蒙面的仇翩翩。 “不是。”仇翩翩惜字如金。 “将军待你…好吗?” 仇翩翩正视这艳丽的女子,似乎不解她的犹豫和啰嗦,而后,仇翩翩眉头一展,问:“你爱他?” 姬女勾唇:“没人比我更爱他,他玩够了,便知道是谁一直在守着他了。” 仇翩翩惊讶霍凌这样的浪荡子竟都有人痴痴爱慕,这位姑娘的眼睛怕是不大好。 爱一个没有心的人,不知要徒增多少伤心和眼泪,放不下那金玉煌煌的漂亮外表和勾人脾性,就得付出相应惨烈的代价。 “我只是双腿有疾,将军才抱我,姑娘莫要介意,我与将军清清白白。”仇翩翩解释道。 “哦,是这样么…”姬女却并没有释怀,她忽然走近仇翩翩,目光直直盯着她鬓上。 仇翩翩疑惑抬手去摸,被姬女制止,姬女伸指轻触那鲜艳欲滴的花,喃喃道:“这彼岸花我前日曾向他讨,他说花儿还是好好待在该在的位置更好,可是……现在它却出现在了你的发髻上。” 仇翩翩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先前临动身,她不愿上妆,面容素寡着,霍凌不知从哪里折来一朵血色的妖花,替她细致的插进了发间,要是早知这些弯弯绕绕,她便拒绝了。 “你爱他,这些就都得受着。”她不是个热心肠的人,此话难听,但不算嘲讽而是忠告。 姬女收回手,笑了笑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