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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陈烟今天回家回得晚了,他又迷迷糊糊地打了一架,脸上带着伤,制服也脏了。 他拖着疲惫骯脏的身体走进客厅,房子里没有晚餐的香味,只有被刻意洒上的香水味。 顾母坐在沙发上,手里看着公文,即使察觉顾陈烟回来了也没有抬头看一眼。 「多益成绩单寄来了,你自己看。」她将成绩单丢向他。 顾陈烟没有看、也不用看,只要看mama的态度就能知道成绩大概落在哪里。 「这个周末mama要跟t大医院的教授吃饭,你也一起来。」 顾陈烟沉默了一会儿,冷眼看着mama,许久没有回应。 顾母见他没有回应,便又重复了一次:「听到没有?」 「我不想当医生。」顾陈烟说。 这次顾母终于有反应了,她抬头正想说话,瞥见顾陈烟脸上的伤口,愣了一下,却也没过问,「餐厅订十二点半,你自己斟酌一下时间。」 「我不想当医生。」 「不然你想当什么?」顾母冷笑一声,眼神锐利像毒蛇一般,接着一脸瞭然,对顾陈烟嗤笑道:「画家啊?」 顾陈烟提着书包的手掌紧紧握成拳,手指掐进背带里。 「你以为我和你爸干嘛那么辛苦工作?为的还不是要栽培你。你不当医生可以啊,那你以后想做什么?」顾母放下公文,直视顾陈烟,有些咄咄逼人的问:「不要说我是一个不听孩子说话的mama,我现在就听你说,你想做什么?律师?教授?公务人员?」 见顾陈烟哽住不吭声,顾母口气加重:「说啊!不当医生你想当什么?」 顾陈烟想起几天前在游泳池里的自己,他现在也想像当时一样,眼睛闭起来,不用说、不用听、不用看。 他想,他那时为什么不乾脆死在里面? 僵持了许久,顾母起身,抽了几张卫生纸,伸手替顾陈烟擦掉脸上还没乾掉的血,用手指稍微梳理他凌乱的头发。 「我的儿子这么帅,怎么能把自己弄得这么脏?」她仔细端详着顾陈烟,拍了拍他的肩膀,「mama都是为你好,希望你以后过更好的日子,你喜欢画画,等你找到一份薪水优渥的工作之后,再来画也不晚啊!你周末就和教授吃个饭,给他一个好印象,将来申请大学就轻松多了。好了,去洗澡,mama煮饭给你吃。」 顾陈烟听话的把书包放回房间,如同行尸走rou一般,一个口令一个动作,他脱掉衣服,站在莲蓬头下,打开最强的水压,任热水冲洗掉他身上的污秽。 他闭着眼睛,靠着墙,想到了当医生的爸爸。 爸爸回家的时间不固定,因为他是主任,有一堆事等着他做。他的薪水很优渥,但是拿到他的薪水之后,他有钓过任何一次鱼吗?爸爸最爱钓鱼了,他小时候也跟着钓了几次,虽然一无所获却很快乐,后来爸爸升官了,薪水多了,可以买一堆鱼,却没有一条是自己钓的。 mama也希望他过这种生活吗? 他感觉自己就像刚刚那张被丢在地上的成绩单一样,写着漂亮的成绩,却没有人要。 洗完澡后,顾陈烟一个人坐在餐桌前吃饭,顾母正忙着把洗好的碗盘归位。 「妈,你都不问我为什么受伤吗?」他忽然问道。 「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承担后果,你已经长大了,不用我事事都过问吧?」顾母说完,又补了一句,「只要别让mama丢脸就好。」 顾陈烟没再说话,他拿着筷子,面对整桌菜却不知道从何下手,他与几盘菜对望许久,最终他放弃了,低头用筷子将碗里的东西扒进嘴里,如同嚼蜡。 今天就当作没吃晚餐吧。 他吃完饭后便直接进房间了,他将门反锁,呆坐在书桌前,不知道放空了多久才回过神,从抽屉里摸出几张白纸,握着笔就开始写。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顏色。 他开始疯了似的在纸上写字,一点迟疑都没有,这首诗他已经默写过几百次,一字一句都刻在他的血rou里了,根本不需要思考就能完完整整的写出来。 顾陈烟眼底不见情绪,黑色墨水在檯灯柔和的灯光下溶进洁白的纸面,他的字如同细细密密的树纹一样挤在一起,没有任何标点符号和空格,就这样一字接着一字。 忽然,鐫刻在纸上的墨水被晕了开来,形成许多黑色小水漥,一个、两个…… 他的字跡越来越潦草,到最后他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颤抖得无法握好笔。 他丢下笔离开座位,倒在床上,将脸死死的闷在枕头里,他咬着牙,发出闷声哀鸣,他恨不得把自己闷死。 他把所有的哭喊都锁在房里,外面的人都听不见。 不久过后他忽然想起了,明天学校还要模拟考。 眼泪瞬间止住,彷彿不曾流下,顾陈烟从床上爬起,看着被眼泪沾湿的枕头,他弯腰将枕头翻面、铺平,看起来若无其事。 他坐回书桌前,将刚刚那张早就被黑色墨水渲染开的白纸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然后拿出课本和习题本,开始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