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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国公府,崧别亭。 俞煊一身湛蓝常服,悠哉地坐于亭中,黝黑眸子盯着亭外不远处的瑶莲池,绿水微起涟漪,青芙随风飘游,佳人执笔立于池畔,倾城容貌心无旁騖,仔细地将园中景色一笔一划地描绘在宣纸上。 自韦彧不再过问军营之事,镇日除了戏玩自家将军和小竹均,就是窝在此处作画。 两人对望一会,令人心安的静謐徜徉其中,韦彧靦腆地别开脸,将注意力转回面前的画板。 忽地,一抹赭色身影窜进两人之中,怀中捧着一雕花梧桐木盒,大咧咧地在俞煊面前坐下,兴致勃勃地朝韦彧扯开嗓子:「阿彧,你快来。」 韦彧缓步走进亭中,一脸奇怪地盯着连月摆在案上的木盒,问:「这是何物?」 「这可是好东西。」连月水眸闪动神秘的幽光,朝韦彧的面容靠近,自信地拍了拍盒面,语调悠长:「这是北齐七皇子亲手绘的人像图,绘的是已故的昭显将军。」 韦彧一怔,藏于袖中的拳头猛然握起,艰难地问:「哪来的?」 连月逕自沉浸在思绪中,得意:「这是凤翔将军向太子殿下求来的。」 俞煊瞥了眼神色古怪的韦彧,难掩担忧地蹙眉,问:「你要这画有何用?」 意识两人态度不对,连月一脸奇怪地反问:「怎么了吗?」 「没事。」韦彧叹气,宠溺地揉乱连月的头顶,沉静道:「若你好奇,不妨打开看看。」 「阿彧。」俞煊抓住韦彧正欲打开木盒的手,不赞同地摇首。 「将军?」她不解地看向自家将军。 见状,连月心中疑惑越发扩大,她趁俞煊与韦彧相视的空隙打开木盒,俐落地扯开系带,不顾俞煊反对地「唰」一声将卷轴展开。 画上有一人一兽,女子一身月牙银鎧,肩披素白大氅,螓首蛾眉,五官细緻,双眸为略浅的褐色,凝睇伏在自己膝上的白虎时,溢着似水的柔波,额间点上百合花鈿,青丝盘作回心髻,正插一根青玉芙莲步摇,周身气韵清冷如月,白虎则成了慵懒的大猫,亲暱地磨蹭女子的手掌,活灵活现,更显一代巾幗的无双风华。 相同的容貌、相同的气度,画上何人,不明而喻。 她一愣,诧异地摀嘴,星眸痴痴瞪着手上丹青,水气渐蕴。 韦彧默然地将卷轴收起,完好地放回盒中,回首见连月璇然欲泣的悔恨神色,内心一阵不安,轻唤:「月月?」 连月扑进韦彧怀中,像欲拒绝什么似地猛摇首,环住韦彧腰身的双手不断收紧,宛如即将失去心爱之物的稚子般泣不成声,嘶哑低喃:「阿彧,我……」 韦彧忙安抚连月,问:「又怎么了?」 「我……」她抽了两下鼻子,语气悲痛:「我对不起你。」 韦彧坦然一笑,显得十分平静,低问:「是不是叶彣问了你我的模样,而你告诉她了?」 闻言,连月全身一僵,轻轻頷首。 「没事。」她轻语,褐眸笔直望向另一双漆黑的眸中,清丽容顏一如两人初见时笑得没心没肺,叹息:「藏了六年,该来的总会来。」 她轻拍两下连月的肩颈处,怀中娇躯立时瘫软,招来远处的小廝,交代:「把连姑娘送回我房中,另外,从外头把门锁上,再去信月赫楼,就说连姑娘身子微恙,这几日暂居镇国公府。」 「这……」小廝犹豫地瞥了眼俞煊。 「就依副将所言。」低沉嗓音字字冷硬。 「是。」小廝恭敬行礼,扛起连月后飞快离去。 见小廝背起连月毫不费力,韦彧放下心头大石,将案上木盒捧起,问:「七殿下的丹青在北齐可是一幅难求,连我都自叹不如,不如将此画留下?」 「好。」俞煊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清晰地落下一字。 韦彧莞尔,拉起他的手走向后院,再问:「不如让老李和徐盼布个喜堂,咱今夜就不走繁文縟节,简单拜个天地可好?」 闻言,俞煊顿时一阵鼻酸,望着跟前越发朦胧的纤细身影,笑回:「好。」 韦彧脚步一停,整个人耍赖般掛在俞煊身上,将脸埋进他的颈肩,眨眼问:「喜欢吗?」 此人一点也没有身为女子的自觉,俞煊抚额,唇角却忍不住勾起,頷首:「喜欢。」 韦彧满意地瞇眼,后想起老李所言,苦恼问:「你会不会觉得咱不够矜持?」 俞煊摇头回答:「不会。」 韦彧忙补充:「可老李说大隋民风保守……」 俞煊安慰:「管他什么狗屁民风,老子喜欢就行。」 韦彧举起爪子,再度发言:「可我是武将,杀过很多人,一点不温柔婉约。」 「没事,想进俞家门,一拳能打死一猛虎是必须的。」俞煊想起俞劭生前耳提面命此事,不由得发笑,问:「你能吗?」 韦彧思索片刻,答:「我只试过黑熊,下次有机会再试老虎。」 俞煊将心上妖孽禁錮怀中,眸中闪烁晶莹微光,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