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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鸿堪堪站稳了身形,黑云遍陡然加速,朝着正门冲了过去。 五通神是山野里的孤魂鬼怪,无有定型,指不定长成什么模样,但多半都是丑陋不堪的。院判家中曾经供奉这尊尤为丑陋,是遭遇山贼横死在林中,又与半具黄皮子不知怎么合二为一,化了个邪神出来。 丑的很。 剥皮抽筋都不放在心上的院判想起来那张脸,还人不知要打个寒颤。 然他绕着院落的后门侧门飞了一圈,丑陋的五通神没见到,倒是瞧见了几张俊俏的小脸。 打头一个,穿着青衫,圆敦敦的。身形并非修界主流的清瘦,可那张脸还是端正的。院判也识得,此人给日日夜夜给自己添茶研墨,是他亲手教导出的得意门生。 剩下二人一男一女,本该在牢狱里翻云覆雨,做鱼水之欢。 现下好了,一人提着他的鬼妻,另一人手持月牙禅杖,一锹一锹的挖着他的鬼儿子。 封鸿苦笑一声,拍拍老友的肩头:“后生可畏。” 第90章【一更】 灵璧与寒松尚未察觉院判已经驾着黑云来到了他们几人上头, 寒松与卢致远在挖院判的鬼子, 灵璧则安抚着妇人,有一下没一下的给她梳着头。 “我们女修呢, 做鬼也要漂漂亮亮的, 你瞧你这头发乱的, 可怎么见人啊……” 一首死死的拽着她的后领, 另一手从怀中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铜镜,给妇人照着。 “千万不能因着这座宅子废弃,不曾有人来便堕怠了装扮,万一路过个孤魂野鬼呢?结一对鬼夫妻也是好的。” 不知她那双浑浊的眼还能不能看清自己的面容,妇人好几次差点从灵璧这里挣脱出扑向寒松。 “和尚, 你们能不能快些?” 鬼母的力气比她想象的大, 且随着寒松禅杖向下挖的越来越深,堆在一旁的泥土越来越高,妇人的力气就越来越大。 寒松与卢致远稍稍加快了速度, 可又不敢太快。毕竟埋的是刚刚降生的孩儿, 还不是整个儿囫囵埋的,院判那缺德的东西不知将孩子分了多少块。只怕稍一不注意, 便会错将尸骨当成石块丢在了一旁的土堆了。 “女菩萨你再撑一撑。” 还能怎么撑呢?灵璧反手从虚空之中拿出了几根钗子, 有金有玉, 还有金镶玉。 “这位道友, 也不知你生前喜欢什么款式……但步摇呢是永不过时的, 瞧我给你戴上……” 直拖到腰际的青丝被灵璧一只巧手挽了起来, 在脑后绕了几圈团了个精致的发髻, 金玉镶嵌,还点缀着绿松石的布摇插了上去。簪子可都是灵璧在凡间摆摊算命赚来的辛苦钱买的,夏日炎炎顶着太阳等生意,冬日雨雪寒风瑟瑟吹的她的摊子险些散了架。 还要躲着不叫师尊发现,这些簪子攒的的课不容易。将最贵的步摇插在了妇人的发髻上,灵璧心疼的很。 随着妇人的挣扎,步摇晃动的频率越来越大。呲啦一声,这件穿在妇人身上数百年都不曾破掉的衣裙,自后领处撕扯分离。 灵璧还好奇怎的突然就抓不住了,与布料撕裂声同时响起的还有一声叫人牙根发痒的金石碰撞声。寒松的禅杖似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停了下来。 卢致远扔了手里的法器,拦在了扑向寒松的鬼母面前。脖颈被妇人死死的掐住,脸憋的通红不说,脖子上也爆出了青筋。他勉力挣扎着回头,声音沙哑极了,活像被砂纸打磨一般。 “和——尚,你能不能快些?” 每个踏上仙途的修士,都曾在午夜梦回时思考过同一个问题,就是自己会怎么死。志向比较宏大的,认为自己不会死。筑基结丹,成婴化神,顺利飞升入得上界,自此与天地同寿。 脚踏实地的呢,会想着自己在突破境界时被雷劫劈死,也算得上比较体面的死法。或是与人结仇决斗,不敌战败身死。秘境里取宝时,被守护宝物的巨兽咬死。抑或是半路遇到从修罗海里出来杀人证道的魔修,被其以极其残忍的手段砍死,甚至还会被取了魂魄做成奇奇怪怪的法器…… 若是个情种,则为了心爱之人罔顾伦常叛出师门,做一对亡命天涯的鸳鸯,死在师门的追杀之下。 这些死法虽然都不体面,却是亡故修士们最常见的死亡原因,不得不划入考虑的范围。 卢致远的担忧要比寻常人多一些,夜半惊起时,他曾想过自己会不会被院判偷偷杀了做成奇怪的东西…… 师尊杀妻杀子都在谈笑之间,甚至还拿到课堂上云淡风轻的讲。让卢致远不得不思虑自己会不会作为跟在杀妻杀子之后的杀徒,有朝一日也成了师尊课堂上的教导学子的例子。 但众多死法里,唯独没有叫女鬼掐死这一项。 按书中所说,文弱书生若是遭遇女鬼,可都有聂小倩一般的美貌。夜深人静,密林之间有一处破败的山神庙。路过此地的书生给山神拜了三拜,借宿在庙内。 月上西楼时,便有容颜姣好的妇人飘进来,既能在案前红袖添香,亦能在枕席间厮磨缠绵。 这才是儒修印象里的女鬼。且到那时,就算他被吸干了筋脉中的灵力,黑漆漆的丢在了路边,过往的人提起自己时都要叹息一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不是? 死的虽残,却也别有一种美感。 而如今掐着他的妇人,面目肿胀,张开嘴要朝他扑咬时,口中还散发着一股难闻又上头的腐臭气。 和着水中藻与藓的腥臭,就算自己不被她掐死,再不多时,恐怕也要被熏的白眼一翻晕将过去。 蹲下的身的寒松将禅杖收起,改用双手在泥土中翻找着,不多时一个小小的头骨便出现在了寒松的双手掌心中。 挖出的头骨小心翼翼的摆在了旁边,寒松道了句阿弥陀佛继续翻找了起来。然除了头骨之外,也就只能挖出涌动的蚯蚓地龙了。 佛修慈悲为怀,寒松双手挖了一捧土,盖在了蚯蚓与地龙上头,免得它们叫过往的人踩上一脚。 “卢施主且拖住女鬼施主,待贫僧去侧门的门槛下寻剩余的尸骨。” 单手抱起孩童的头骨,另一手将禅杖扛在肩头,寒松歪歪头示意灵璧跟上往侧门处去。 喉咙被掐住,卢致远说不出反驳的话来,憋红的一张脸无声的说着拒绝。 “拖……拖……不住了……” 几次三番的他好容易憋出这一句来,卢致远没等到灵璧与寒松施以援手,一道掌风从天而降,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赛过雷鸣般响亮的。 “逆徒!” 若非声音不对,灵璧几乎要以为是巨剑尊者再唤她了,多年来逆徒二字几乎与她日夜相伴,头一回听见挂在别人的身上。回头循着声音望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