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阴霾

    “变态啊！”舒悦瑾双手捂住脸，用急促的呼吸压下过速的心跳，大声抱怨。

    不过一会她就反应过来了，裴易徵正冷哼着把这条消息删除。

    徐域这事板上钉钉地与外人无关，而且就算别有隐情，以贺千游现在的情况，他不会再给自己惹麻烦，所以也与他无关。不知道他怎么会这么快知道，又是出于什么心理给她发的消息。

    但经过这突然的情绪冲击，舒悦瑾的确感觉刚才的自责感减退了不少，眼泪也止住了。

    裴易徵见她逐渐平静下来，手掌从脸上放下，问：“要不要喝点水？”

    她刚才抽抽搭搭，流失了不少水分。

    舒悦瑾点头，他拿下门上备好的水瓶，给她拧开递过去。舒悦瑾小口小口地捧着喝，他关上门，从前面绕到驾驶座准备开车，抬头往不远处的方向看了两眼。

    车门打开，他只探了个头进来：“你等一下我，嗯？”

    见之前擦眼泪的那张纸皱皱巴巴，他塞了一整包到她手里。

    舒悦瑾不知道他要忙什么，但此时也没心思过问，点头答应。

    裴易徵往后面的一辆车走过去。

    看到他靠近，车子的窗户降下来，露出一张好久不见的熟悉脸庞。两排白牙锃光瓦亮，都可以去做广告代言。

    “不客气。”

    裴易徵没什么好气：“消息还挺灵通。”

    “那当然。”贺千游得意回答。

    裴易徵哄不好的人，他发条消息就可以解决，只是手段略显独特，堪比以毒攻毒。

    贺千游按照舒悦瑾的要求，淡出了她的生活，可他实在是太无聊了，真要他把她完全忘记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只能用这种方法，在她的世界里偷偷潜伏。

    她的动向，贺千游了如指掌，不过不敢做得太过分，毕竟父母一直在看管和警告，还有裴易徵的威胁。

    几重压力下，他相当谨慎低调，只是这次的事看起来有点大，才忍不住出面。

    “你这样真像个变态跟踪狂。”裴易徵睨他。

    “那你可得赶紧把我抓起来。”贺千游配合地两只手腕叩在一起，对他抬高，束手就擒的样子，“反正现在，你对去监狱的路大概也很熟了吧。”

    话里有话，裴易徵的表情倏地变冷：“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贺千游看他的表情，啧了几声，“她现在自责得要死，你倒还装起来。”

    从徐域出现开始，裴易徵就进入了戒备状态。

    舒悦瑾与秦渐洲谈恋爱，双方都是有地位背景的人，秦家出于多重缘由也忌惮舒悦瑾的父母，所以哪怕最后再不欢而散，最多是生出隔阂，事情不会变得很难看，徐域就不同了。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当初他和他那个妈把舒悦瑾的生活搞得乱七八糟，指着她的鼻子骂难听的话，如今徐域摆明了冲着再续前缘回来，他绝不会允许相同的事发生第二次。

    况且，这也违背了他们当初的约定。

    尽管这协议是徐母在未与徐域沟通的情况下擅自签署的，她锒铛入狱后，徐域宁愿到处找实习，也不愿意行使协议里的任何权利，明显是要毁约的态度，可作为合同里的甲方，裴易徵又没同意。

    送舒悦瑾到学校附近和徐域加班，顺道重温旧梦，他一脚油门开去监狱。

    对于儿子忍不住又联系上舒悦瑾这事，徐母倒是和裴易徵达成了空前一致，她的反应甚至比他更激烈，一个劲念叨徐域“糊涂，究竟要被那个贱人害成什么样才甘心”。

    听到她说舒悦瑾的坏话，裴易徵倒是也不高兴，冷着脸敲话筒。

    如今她身处劣势，再是不甘，也只能忍气吞声地改口，承诺下次徐域来探监时绝对会好好地嘱咐他。

    别少看家人的影响力，特别是徐域这种从小在母亲的高压下长大的人。

    哪怕她被关在里面，仅凭三言两语，依然可以轻松扰乱徐域的心智。

    没想到的是那周太忙，加上徐域还沉浸在与舒悦瑾能够重修旧好的美梦中，根本没去探监。

    “所以你急了，又去见了她一面。”贺千游的神态说不清究竟是推测，还是真的跟踪他一样看到，“为了确保事情能够按照正常计划发展，你当然会加码，这次又承诺她什么好处呢？保释大概不可能……减刑？”

    从裴易徵的表情反馈看，贺千游大概猜对。

    随后他迅速敛起笑容：“但你也没想到他抗压能力那么差吧？毕竟我们都对徐域后面究竟过得怎么样一点也不在乎，所以不知道他竟然得了抑郁症。”

    好不容易摆脱那个控制狂母亲，现在她竟然极有可能提前出狱，而且还莫名其妙知道了舒悦瑾的事。

    坐在探望室，徐域感觉头顶盘踞了十几年的阴霾刚刚散去，就又要迫不及待地回来了。

    这两年时间，虽然没有钱去心理诊所咨询，他也在想办法从其他途径了解自己的状况，渐渐追根溯源，最终指向每个人无法改变的底色和原生家庭。

    独自生活，过得辛苦，但他总觉得被重新赋予了希望。

    他厌烦母亲那套，又不敢反抗，到舒悦瑾出现时，他找到了短暂的自由感，在被迫与之切割后，自毁倾向逐渐在心中蔓延。所以他承认sao扰舒悦瑾，面对新同学的霸凌，他反感，却体会到莫名的……快乐？

    看吧，我每一步都按照你说的做，这就是你得到的结果。

    母亲入狱，他终于从这种环境中逃离，花了很长时间调整心态，让自己变得看起来比以前合群和阳光，连舒悦瑾都感叹他完全变样——却被告知这样的生活是有限额的，母亲即将获得减刑。

    他的心境再一次支离破碎。

    既然无法逃脱这个人生，那就逃离这个世界。

    要说还有什么遗憾，他只想和舒悦瑾再见一面。

    她拒绝了。

    *

    “她只是和徐域谈了场恋爱而已。”贺千游悠哉地盯着裴易徵。

    用一座图书馆与学校做利益置换，要求他们放弃徐域的是他；用未来的工作机会做筹码，勒令徐域远离舒悦瑾的是他；让人去找机会给徐域父母的生意使绊子的也是他。

    舒悦瑾起了个头，而往后层层递进的每个关键环节，参与者都是裴易徵。

    尽管谁都没料到最后导向的是这个结局。

    不过没关系，他依然可以处理掉，就像这么多年的每一次。

    裴易徵不会告诉她，也不想告诉她。舒悦瑾只需要往前走，绊住脚的荆棘自有他来铲除，这便是他的意义。

    “看来你是真没什么正事要干。”高度差让裴易徵的表情看起来居高临下，比平时更添几分冷色，“每天就负责像个狗仔队一样调查所有接近过她的人吗？”

    “是啊。”贺千游坦荡承认，“不然怎么办？她不准我接近，我又没有别的朋友，这段友谊只能靠我单方面维持咯。”

    说着，他顾影自怜般抱住自己，余光瞥向裴易徵。

    对方正嗤笑：“你这疯子能有朋友才稀奇。”

    “是嘛，毕竟医院给我开了证明的。”贺千游挖挖耳朵，对这样的评价见怪不怪，脑袋稍微往车窗外探了一点，认真地提醒他，“不过我建议你也去测一下，根据我久病成医的个人经验，说不定有什么新发现呢？”

    ——

    正常来说探监只在工作日开放，一月一次，仅限直系亲属，但是裴肯定有自己的路子，所以不算在正常规定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