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ve grows from the exhaus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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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于放弃了时间与空间的意义。只要自己能够过得好、只要自己能够实现虚无缥缈的人生价值,至于星球与人类的未来,就是无关紧要的可抛之事了。而我们认为,人类情感与力量的复杂程度,永远不可能通过数据运算得出唯一解。文明的迭代本没有意义,正因为人类参与其中、推动了文明前行,才为这一事件赋予了意义。所以,我们要做的是尽可能保全人类火种,不惜一切代价。 “除此以外,对于阿扎尔个人而言,这一计划还是实现他野心的最后一块拼图。他将作为须弥的最后一任实际掌权者,为须弥的终局画上句号。而他的赛博帝国会维持恒久不绝的统治,比这个星球的寿命更长。” 我若有所思:“难怪您会认为,两方之间从来都只存在零和博弈。” “不会有比那段时间更艰难的日子了。我们遇到的困难自不必说;即便是纳西妲阁下自己,也一度遭到阿扎尔集团的软禁。可是,哪怕是这样,我们依然努力达成了发动机初次点火的所需条件。 “提纳里承担着押送点火原料的任务。他是我们中最为胆大细心的人之一,行动前他仔细排查过所有隐患,参与者也都是熟识多年的可信之人。但我们都没有想到,向来只在暗中动手脚的阿扎尔集团,这一次竟然胆大妄为地将意图摆到了明面上——货物押运途中,他们对列车空投了炸弹,直接促成了原料爆燃。 “爆炸过程中,断裂的铁轨从他的背部斜向上穿出颈侧。即便处在后方基地的我全力赶到,也只来得及见提纳里最后一面。……好在我还能最后见他一面。” 我从没想到,赛诺轻描淡写提过的“交通事故”,背后竟然会藏着如此惨痛的真相。单是时隔多年后的凭空想象,也能感受到心脏在为之难以抑制地抽动。我嗫嚅半晌,最终却仍是只能说:“这条路太过艰难险阻了。” “如果会因为可能存在的危险就此止步,我也就不再是我了。我从未对自己的决定产生过片刻动摇,但我无法放任自己不去自责。”赛诺十指紧扣,骨节被紧绷的皮肤勒得发白,“我清楚他对自然万物的好奇与热爱,数据存储的形式则能让雨林免受天灾人祸的侵扰,在虚拟世界中无限次繁荣迭代;他本人也将因为利益一致,避免和阿扎尔产生正面冲突。即便阿扎尔最终倒台,也不会有人因此对他多加苛责。我不止一次想,假如没有受到我的影响,他或许会走上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包括在见最后一面的时候,我也如实地把这个想法传达给了他。我对他说,要是他没有遇见我、没有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也就不会和我一样遭遇无可避免的危险了。” 那时我没有选择继续追问,只是放下笔等待着他的进一步叙述。赛诺眼神里蕴含的情绪太过复杂,以至于我无法解读其中的主旋律。直到窗外的麻雀振翅飞离了线谱般的电线,他的目光才终于沉淀为某种感慨与豁然。再度开口的时候,赛诺的声音越发趋于低沉,让人想起峡湾中常年为海浪拍打的顽石,粗粝、沙哑又绵长。 “可他对我说,正是因为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他才会选择与我同行的。” “……因为这次人为制造的事故,我们错失了点火的最佳时机,损失了大批用于初次点火和后续试验的原材料。更重要的是,我们失去了最为可靠的一位战友。‘行星发动机计划’宣告失败,被迫永久终止了。 “这之后发生的故事……由一个追求理性的学者来阐述,并不是最佳的选择。但我希望你能够听完。” 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沉默了下去,吸氧面罩里传来他沉重的吐息。过了许久,提纳里很轻很轻地笑了笑。是的,尽管那时他的面色苍白如纸,但他的确是弯弯嘴角,勾起了一个堪称狡黠的笑容。 “听说,逝去的灵魂会回到天上,成为群星中的一颗。” “……你说,我走之后,会不会变成一颗能看见你的星星?” 4. 在此之后的夜晚时分,赛诺常常会陷入光怪陆离的梦境中去。 有的梦境真实如亲身经历,即便赛诺确信这绝非他的某段记忆。譬如,他会看见自己身穿百余年前的旧式服装,在深夜借一盏油灯的光芒,将南方星辰细心绘制于星图上。一双白净的手会从身后悄悄蒙住他的眼睛,或是轻轻拂过他的背脊、搭上他的肩膀,白日残留的暑热便被再度勾起,久久缭绕不去。他虽无缘目睹那人面容,但梦境深处总有一缕熟悉的月莲香气缠绕。 更多时候,他觉得自己像是在重温某场很多年前做过的梦。床头灯在背后昏昏沉沉地亮着,周围漂浮着虚幻的光点,而他的身前匍匐着那日在提纳里身上幻视过的兽耳少年。化为人形的提纳里温和地对赛诺一笑,乖巧地低头含住他硕大的yinjing。性器在温软的口腔里继续膨胀,提纳里被顶弄得下意识撅起臀部,眼底晕开一层迷蒙的水雾,尾巴根部的细腻绒毛也被爱液濡湿。小巧的嘴根本无法将阳物全部容纳,他仍旧执着地双手捧住roubang,用舌尖笨拙地挑逗最为敏感的包皮系带。 而当倦意濒临消散时,总会有燃烧的列车于夜色中疾驰而过。汽笛声如同某种不可捉摸的调子,由某位蹩脚的琴师奏响,没有柔美多变的滑音装饰,就连音色也平平无奇,只叫人想起从北方直下穿越山岚的朔风。演奏者却偏要登上高台,一面拨弄着琴弦,一面在赛诺耳边低低地落下两个字: 离别。 睁眼的同时,浓稠的jingye喷涌而出,内里的贴身衣物地粘腻得一塌糊涂。赛诺没什么表情地去往河边清理,几度鞠起清凉的河水,连头顶银白的发旋也被沾湿,口干舌燥的焦灼感却丝毫未见缓解,甚至能察觉一把火焰隐隐从他体内燃起。 他原以为自己能掩饰得足够平静。 皎洁月光下,河畔的粉黛乱子草连成一片蕊红的云雾海洋,其间依稀传来谁人起起落落的吐息。他嗅到一缕甜蜜的香气,如同久旱土地迎来的一股甘露,渊黑洞窟中得见的一捧篝火,捧起情人下颌时的一双柔荑——不,远不止于此,这该是比上述种种更为原始的某种欲望。 异样的高热剥夺了他的全部思维。赛诺涉水前往对岸,轻轻拨开丛生的草秆。一丛絮状的花朵压弯成柔软的草垫,正中卧着他低低呻吟的友人。他眼中的提纳里总有着举重若轻的从容神态,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郭狐沉溺于情潮中的模样:脸埋进环在胸前的臂弯里,双腿大张,腹部的皮毛凌乱地倒伏了几簇,其下露出的肌肤被情热烧得绯红。毛茸茸的尾巴则被他紧紧压在身下。胸前的三对rutou高高翘起,最靠上的一对被他自己折磨得充血红肿。 生育与交配固然是所有生物的本能,但从生理上讲,雄性狐狸似乎总不那么容易为欲望支配。赛诺小心翼翼地坐到草地上,把提纳里抱到怀里,慢慢拨开狐狸尾巴根部濡湿的毛发。在人类男性身上不算美观的器官,到了耳廓狐身上反而显得分外可爱,像一对卧在腿间微微发颤的铃铛,圆润饱满,覆盖了薄薄的一层绒毛。小铃铛的前方是只有米粒大小的yinjing,而在铃铛的后方藏了一道不易察觉的缝隙,粉红的xue口一张一合吐出一股股的清液,在尾巴根泅出一团水渍。 ……难怪。 耳廓狐的骨架格外纤细,好像稍加用力都会碎掉。提纳里眼尾泛红地躺在他怀里,欲求不满时的燥郁心情逼出几滴清泪,缓缓淌进颈侧的皮毛。仰起的脖颈折出一道脆弱的弧,恰好能与唇线贴合的严丝合缝。狐狸难耐地扭动着身体,炙热的情欲将话语融化成一声声支离破碎的呜咽。但赛诺能够听出,那并不是动物在情动时发出的无意义音节—— 那是提纳里在呼唤他的名字。 他从狐狸的眼睛里捕捉到一小簇明亮的火焰迸发而出。抑或是愈燃愈盛的火焰从自己心底投射到了对方眼中?现在他已无心多做分辨,不具名的高热仍在他的脊髓中流窜。最终他低头吮去提纳里眼角的泪花,又亲昵地咬了咬狐狸guntang的耳朵尖,落下一声以本能去吻合本能的叹息: 得罪了。 手指过于粗糙庞大,浅浅触碰乳rou也会让提纳里疼得浑身一颤,对于体型小巧的狐狸更像是某种酷刑般的折磨。好在身下的粉黛乱子草有着狗尾草般的蓬松花穗,并且更为纤弱柔软。 赛诺折下一簇濡湿的花穗,用花穗的头端按上一只丰腴的rufang,绕着挺翘的乳首慢慢打转。为爱液浸透的花穗传递来冰凉的触感,如同细小冰晶熨着肌肤,敏感的乳尖很快被玩弄得红肿透亮。 “唔唔……赛诺……嗯啊……” 提纳里舒服得眯起眼睛,不再焦躁地扭动,反倒更为主动地挺胸把rufang往前送。rufang的饱胀感越发明显,rutou传来一阵温热濡湿的触感,就连小小的乳孔都翕张开一线,仿佛能听见乳汁在内里流淌的声音。 温凉柔软的触感恰到好处地中和了炙烤般的情热。花穗更为大胆地顺着身体的曲线一路往下,轻柔地剐蹭过骨骼间的每一寸的皮rou,滑腻透明的爱液逐渐包覆了提纳里,腹部的绒毛被沾湿成一缕一缕的粘腻样子,再细小的血管都在月光下变得纤毫可辨——太适合侵犯,也太容易被占有。 脸颊因血液滚流变得发红发烫,汗水覆在鬓边藏起点点光亮,捏住花穗的指端亦在隐隐发抖。赛诺听见自己的心跳鼓动得越来越急促,近乎野蛮的探究欲望正烧灼着他的大脑。借着不断涌出的清液,他将花穗的头端在xue口浅浅戳刺几下就缓缓插了进去,从而更为亲昵地感知提纳里的内里。 身体被完全填满时,耳廓狐忍不住发出一声心满意足的喟叹。花穗一点点探向内里,深深楔进身体最柔软的地方,内壁的软rou紧跟着层层叠叠吸附上来,包裹得分外紧致,向外抽出时还留恋地紧贴难分,拉扯出一阵阵粘腻的水声。偏尖的头部自带某种粗粝感,脆弱的xiaoxue第一次接受这样的刺激,提纳里禁不住随着抽插的速度发出几声高高低低的呻吟。 进出的通道越发湿润,抽插的阻力也越来越小,缀满yin水的花穗软绵绵地塌下去。贪吃的狐狸完全无法因这种程度餍足,尾巴灵巧地缠绕上赛诺的手腕,引着赛诺把花穗往里送,甚至主动扭起了浑圆的屁股,试图将花穗吞吃得更深。偏生这yin荡狐狸有着一双又大又好看的眼睛,情动时覆了一层薄泪的眼睛懵懵懂懂地和赛诺对视,又放荡又纯情。 花穗的头部完全被爱液浸透,完全抽出xue口时还湿哒哒地淌着水珠。失去了异物堵塞,yin液一股脑地从xue里涌出来。提纳里的xiaoxue被摩擦得通红,合不拢般牵出一点细嫩的xuerou。这一下突然的刺激让提纳里蓦地浑身颤抖,呻吟的声音陡然拉扯成绵长的调子,身前的小小yinjing也紧跟着泄出一小股乳白的液体。 高潮的激情让提纳里下意识张嘴喘息,尖利的犬齿抵上赛诺腕间最薄的皮肤。温热感从那点微小的接触面积里钻入,循着血液一路蔓延。赛诺几乎能听见自己的脉搏在对方唇齿间战栗,危险的快感终于成百上千倍地扩大膨胀,直至覆水难收。他再也难以压抑悖逆的冲动,背过身去替自己释放。摩擦性器的动作堪称急迫又粗鲁,与舒适合宜自然完全不沾边,甚至生出一点生硬的钝痛。纯粹的感官刺激,永远无法代替交合时自然流露出的爱意。 情潮尚未退尽的提纳里在此时走到了他面前。狐狸的耳朵仍然泛着浅淡的红色,却用尾巴缠上他手掌,执拗的目光如同一场无声对峙:这次让我来帮你。 纵然做足了心理准备,rou垫真切触碰到赛诺的性器时,提纳里仍然小小被震惊到了一下:这太超过了。赛诺的身体如同炭火一般炽热,他险些要忍不住抽回手。别说是用唇齿,哪怕是用上肢合抱,也仅仅是能够勉强将性器捧起的程度,罔论任何有章法的taonong。提纳里试着伸出舌头,舔去了马眼溢出的点点清液。温软的舌头生着细细的小刺,哪怕只是转瞬即逝的触碰,口中浅浅含弄着的阳物似乎又膨胀了一圈。 欲望驱使下,不必经由任何思索,一切行为理当出自本能——抛却忽略不计的羞耻心承认吧,有多么想要被支配、想要被占有。没有耗费多少时间在苦恼上,提纳里俯下身子,把roubang托到了自己的两耳之间,用最为柔软细腻的耳边绒毛来回研磨碾动。头顶的性器越发胀大,与耳朵贴合得更为紧密,就连盘曲在yinjing表面的青筋也能被准确感知。肌肤相贴传递的微茫热度竟也能勾起身体的明晰记忆,未能完全闭合的xiaoxue好像又在可耻地濡湿。他几乎能肯定赛诺正抱着和他如出一辙的想法——若非如此,为什么赛诺的搏动能够那么重那么快,甚至能同他的心跳响在一处?就连两耳间的性器喷出一股白浊时,他的身体也再度漏下淅淅沥沥的淋漓。 枝头的树叶卷起簌簌的响声。清理过后,提纳里迟钝地显出些疲态来。他安静地伏在赛诺手边,用尾巴把自己圈成一团,均匀的呼吸缓缓四散进风里。 他们都是清醒的聪明人。天明之后,他们会默契地对今夜缄口不谈,让它成为心知肚明的秘密。可即便如此,总该有什么东西为这个荒唐的夜晚留下印记。 于是赛诺抱起提纳里,在他颈后疤痕旁的薄薄皮肤落下一个吻,像玫瑰花瓣柔柔地飘到荆棘丛边。 我梦见你了。赛诺听见自己这样说。 0. “您的意思是,T29号是您已逝朋友的化身?”我握笔的手颤抖得厉害。 “是的。我们已经研究星空二十年,掌握关于T29号行星的第一手资料。在他走后,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这片星空和T29本身。”吐露完真相之后的赛诺显得放松了许多,他交叠起双手,平和地注视着我,“奇迹是T29号事件的唯一解释,而我认为这是一个提纳里亲手缔造的童话。” 我放下笔,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这真是……令人难以置信的故事。” “但你相信了。”赛诺终于露出了我们见面以来的第一个笑容,“……好在我的听众是你。何况,真相重要吗?你并不是侦探或研究员,珍贵的只是故事本身而已。” 我合上笔记本,深深地向他鞠了一躬。在此,我将用我拙劣的笔触,站在赛诺先生的视角,尽可能还原T29号事件发生当日他所感知的一切。不论我所书写的文字是否能取信于各位读者朋友,我承诺我会始终忠于自己创作的一切;此外,我由衷祝愿赛诺先生、他的友人、和他们一样为我们的星球奉献过的人们,都能够平安喜乐、得偿所愿。 「那一天我来到了须弥城的最高处,坐到了横亘在宫殿金顶前的某根粗壮树枝上。我清楚,这是个相当冒犯的举动。然而,槎桠间漏下的光斑早已将净善宫的黛色琉璃瓦切割得光怪陆离,不具名的飞禽也被难耐的高热拔光了羽毛,达利笔下的超现实画作在煌煌天地间完全铺开,荒诞、扭曲又凋敝。想必任何目睹这番景象的人,都不会在乎我的小小僭越。 「攀升的温度令孤独感逐步膨胀,我也越来越想提纳里。我想起他微笑时弯起的眼尾、他好奇时折下一个角度的双耳、他苦恼时悄悄蹙起的眉心、他开玩笑时半是狡黠半是嗔怪的语气……直到此刻我才如此清醒地意识到,我是如此怀念关于提纳里的一切。 「是的、是的,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不存在什么离了谁就无法存活的道理。但我也清楚,在提纳里离开之后,我的生活就变成了一潭死水。我仍然会强烈抨击数字生命派的享乐主义,如同垂钓老者一般例行公事地往池塘里抛下钓钩,可再也不会有游鱼惊乍,也不会有涟漪漾起。在我心里,提纳里从来都是最生动张扬、最契合盛夏的那个人,而在夏天落幕之后,全世界的蝉鸣都与之一同陪葬了。 「换句话说,我是因为遇见了提纳里,才变得如此热爱这个世界的。 「凝视强光几乎令我目眦尽裂。我扶了扶护目镜,再度眺望T29号将要出现的方向。这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我想要看看人类历史上最后一次壮丽的霞光,我想要见证我们的老对手和我们的家园玉石俱焚的那一刻——连同提纳里的那份一起。我要亲眼看到星辰刺破云层划开灼灼火光,迸发的岩浆将碎裂的地壳如浮冰般捧起,漫天尘埃似柳絮般散开又聚拢,与血泪一同凝结成T29号冠冕上的一圈飞旋梭影。最美丽的瞬间必定要带上最为孤注一掷的绝望。 「高速坠落的T29号在偌大天地之间擦出耀眼夺目的火光。天际被染红得如同开膛破肚一般刺眼,云彩在仓促逃离时都语带哽咽。冰川融化、积雪解冻,海平面以rou眼可见的速度不断上涨,沸腾的海水叫嚣着嘶吼着,迅速将大片的陆地蚕食掉。我的大脑在高热中逐渐混沌,呼吸业已趋于微弱。眼泪无法遏制地从钝痛的眼眶中如注涌出,我的rou身好像也正在融成泪水的一部分。须弥城、维摩庄、奥摩斯港……我将和这些曾以为不朽之物,一同化为空中飞舞的光点或粉尘,为这颗宇宙中的小小星球封棺。 「狂风呼啸,无数若即若离的声影在周遭浮动,却在某一刻猝然止住声息。与此同时,我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我看见,本该刺破云层的T29号,毫无征兆地慢下了速度,并最终停滞在了半空中,好似在无措地寻找着什么一般。或许是它终于得偿所愿了,良久,不可见的巨大齿轮终于开始了运转,它步调迟缓地在我的头顶转过一个U形的弯,忽地直直奔向来时的宇宙,撕裂银河、跨越星云,与奔涌的无形气流擦出火花,牵拉出一条明亮又蜿蜒的河流。在它转身离去的那一刻,沧桑而荒芜的行星背面,有青翠欲滴的色彩一点点向上攀爬,仿佛于瞬息之间为东风吹彻,于是万物生长、春回大地。仍未被翠色浸染的陆地,则像一尾于碧波上飞跃的赤金鲤鱼,在火光映照下闪着灯盏般璀璨的光芒,热烈又明朗。犹如相邻共生的雨林与沙漠,绿色与金色在星球背面割开了一道清晰的明暗分界。 「翠色与暖橙恰到好处的交织……这样的颜色、这样的神态、这样的情感!我曾见过,我曾见过的——提纳里曾经无数次用这样明亮的眼睛注视过我。 「『我走之后,会不会变成一颗能看见你的星星?』 「那一刻仿佛浑身的血液都在逆流,汇聚成无数丛荆棘在血管中横冲直撞,我几乎要因蛮横肆虐的痛感虚脱过去。我终于明白,此时正在与我渐行渐远的,不是某颗迷途的行星,不是某种诡秘的诅咒——它是生如夏花的年轻人即将燃烧殆尽的遗骨。 「顷刻间,思念与冲动化作滔天烈火。我一跃而起,朝着T29号远去的方向大步奔跑起来。灼热的气流混着焦黑的尘埃灌入我的口腔鼻腔,泪水骤然决堤,我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破败的喉咙却只能拉扯出几声老旧风箱般的悲鸣。 「最终,我不得不在断崖前止步。在朦胧的泪眼中,T29号挣脱了引力的束缚突围而出。它逆着guntang的气流擦出火花,举起朝圣的大旗一路高歌,绚烂着燃烧着攀升而上,直直冲入遥不可及的云霄,生生将泛红的天幕割开一道狭长的口子。星际尘埃也好,宇宙垃圾也罢,此刻都在为逆飞的行星开路绕道。它们身披光弧的轨迹如同拖尾的礼赞彩带,在T29号的身后延展成生命之树磅礴盘曲的根系。这是一曲波澜壮阔的赞歌,世间最为瑰丽伟大的焰火于万里高空之上盛放。 「不知过了多久,远去的T29号已经缩小成不可察觉的小小光点。我的脑海中也终于只剩下一个微茫的念头:我再也见不到提纳里了。」 5. “‘你们若有机会经过那里,我恳求你们,不要匆匆离去,在这颗星下守候片刻。倘若有个孩子走到你们跟前,倘若他在笑,有一头金发,不回答别人的提问,你们就可猜到他是谁了。’……” 按照普遍认知来推断,童话故事已经拥有了一个意蕴悠长的结尾,未及学龄的孩童也早该沉沉坠入香甜的梦境。然而,居勒什合上《小王子》的绘本之后,和眼睛越瞪越大的少年赛诺无声对视了几秒,无奈地替他拉了拉被子:“完全不打算睡觉吗?” 赛诺仍旧毫不退让地盯着他瞧:“所以,小王子最后找到他的玫瑰了吗?” 被男孩的求知欲闹得没法,居勒什再度打开了手里的绘本。经过一番来来回回的翻阅,他成功锁定到了某行文字,干巴巴地念道:“‘如果你爱上了一朵生长在一颗星星上的花,那么夜间,你看着天空就会感到甜蜜愉快——所有的星星上都好像开着花。’” 赛诺眨眨眼睛:“但你还是没说最后找到了没有。” “嘿!过不去了是吧!”居勒什用力地揉了一把赛诺的头发,想了想,还是柔和了语气向他解释,“重要是不是结果,而是意识到心意的过程。这么说吧,假如你遇见了一朵花,一直牵挂着它、一直把它好好放在心里,不论将来走到哪里,你们都算是同行的伙伴啦。” “我真的会遇见这样的一朵花吗?” “当然啦,等你遇见的时候,记得带回来给师父看k……不对!年纪轻轻都在惦记些什么啊,臭小子!” 我找到了这朵花。 他们已经回到了相遇时的海边。琉璃般的天空仍然一碧如洗,破败的飞船则因为这段时间的修理显得意气风发。海边的礁石旁,提纳里正在低头收下鸟雀们赠与的草籽和果实。一缕湿漉漉的毛发贴在提纳里额前,相接的天与海把他的眼睛染成明丽的钴玻璃。细浪拍打,一串晶莹的水珠顺着果皮蜿蜒淌下,像是在吟响一首温柔婉转的歌谣。而赛诺在此时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在鸣响一阵越发急促的鼓点,好像下一秒就要从胸腔里跳脱出来。 ……我找到了这朵花。 提纳里看向他,漂亮的眼睛里仍然盈盈地闪着光:“你找到要带回须弥的答案了吗?” 赛诺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飞船的维修工作早在数日前就在提纳里的帮助下挽成,宇航服的头盔现在也已被他抱在怀中。他也从未将自己视为萍飘四方的旅者,探索与发现是他的使命,须弥才是他的根。他分明对答案心知肚明。 可在对上提纳里明亮如星子的眼睛时,他无法说出哪怕一个破碎的音节。 聪明如提纳里,当然能从他的沉默里读到答案。他仰起脸,似乎是微笑了一下,侧脸的绒毛在赛诺指掌间窸窣,像一场无声又眷恋的道别。 “土特产好像不太方便带上飞船……那么,出发吧,我送你回家。” 提纳里看着他将宇航服再度穿戴整齐,看着他迈进船舱坐进驾驶室,看着飞船的指示灯再度亮起,发动机的隆隆声如同暴雨将至前的雷鸣……在这个过程中,他的目光始终是平静从容的,仿佛只是在凝望一处终将抵达的远方。 最终,飞船被狐尾扬起的长风助推启航。灼烫又炫目的光芒中,他再次看见了银白的群山,看见了黛紫的海滩,看见了甜橙色的沙漠,还有宇宙中那朵永不凋零的金色玫瑰…… 还会再遇到你吗? 星辰不可捉摸,一如捕风只是虚妄。然而,索求不可得之物的无望毕竟只是硬币的其中一面。无果意味着恒久的追寻,他注定要成为追星星的人。 只要活着就能够再次相见,他们一直是如此坚信着的。 视线的余光处,狐狸目送着飞船远去的背影,无声地同他比了个口型: 当然。 在特级病房里的苏醒,已经是不知多久后的发生的事。 睁眼时,后脑一阵钝痛。目之所及是一片毫无杂质的白,赛诺一度觉得自己正置身于一枚卵的内部。知觉有些迟钝地回归身体,直到消毒水的味道闯入鼻腔,他才后知后觉地产生了尘埃落定的实体感。 有人在此时推门而入,先是一顿,继而快步走到他跟前,神情中满是难以抑制的心情。喉咙干涩得厉害,声带像是旧音箱里生了锈的拨片,赛诺有些吃力地唤道:“……师姐。” “……捕捉不到飞船的坐标,也没有收到任何你传输的信号。我们不敢想象,你在失踪的两个月里都经历了些什么。前些天还有新闻媒体围在病房门口等你苏醒,不过都被老师挥着拐杖轰出去了。”丽莎小心翼翼地避开连接在他身上的心电线路,轻轻拥抱了他一下,“欢迎回来。” 赛诺艰难地点了点头。他本不能回来的,或许早在飞船遭遇宇宙风暴时,他的生命就该终结。他原以为自己会被碾碎成飘忽不定的烟尘,却一脚误入了陌生宇宙中的孤独花园。但正如他在初见提纳里时预言的那样,聚光灯下没有温情,只有赤裸的追名逐利之心。有些故事合该成为他一个人难言的秘密。 “对了。”丽莎冲他眨了眨眼,“最近交到了新的朋友吗?从你住进病房的那天起,有一位可爱的小朋友就开始等你了。我想,你一定会想见见他的。” 心脏忽然被什么东西用力攫住。几乎是夺门而出,赛诺踉踉跄跄地走到走廊尽头——窗台那里站着他要找的人。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正式见面,但他知道这个人是谁。 那人双耳高耸,额前鬓边垂下新绿色的发丝,一条蓬松的尾巴在身后自在地摇曳。他的胸前别着一朵盛放的黄花,像极了那日在万丈霞光中见证的玫瑰星云。暖金色的光芒将他的脸庞过度提亮,赛诺一度看不清对方的面庞。日头悄然偏转,无数空气中漂浮的细小光点交织成螺旋上升的缎带,倏尔绞断银河、撕碎宇宙,拧成一股系在他们各自手腕上的红绳,强硬地将两个年轻人拉进彼此怀中。 赛诺的确不明白,提纳里是如何将自己的飞船准确无误地抛飞,又是如何下定决心离开自己的孤单星球,如何跨越万水千山来到他身边。同样,他也无从知晓,那颗很多年前的小行星,是如何摆脱既定的轨道、如何抵达陌生的宇宙、如何再度繁衍至欣欣向荣。除却童话定律以外,没人能够解释这些一而再再而三的奇迹。 但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的确找回了他的玫瑰。 “好久不见,赛诺。”提纳里笑着说,“我也很想你。”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