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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誓言屋 下

    路上,倪心向天真简单说明誓言屋的状况,誓言屋与万事屋无异,能达成顾客的任何心愿,顾客立下誓言作为酬劳,誓言屋完成委託后,顾客须终身遵守誓言,违誓者灵魂将被誓言屋吞噬。

    「也太玄幻了吧,连吞噬灵魂都行?」天真还是无法接受这种奇妙的事。

    倪心笑着说:「我第一次听见的时候也觉得荒谬,我那时已经走投无路,想说寧可信其有,抱着试一试也不吃亏的心情跟他们做了交易,没想到竟然成功了。」

    「誓言屋的老闆真的是血族?」

    「除了拥有血咒的血族,我想不出还有谁有这种能力,而且……。」

    「而且什么?」

    「誓言屋里面的血族很有可能出自三大纯血族之一的元家。」

    血族极为重视血统,随着族人渐少,血族不得不与人类通婚,时光流逝,数代下来,纵然体内拥有血族基因也与普通人类没有差别,但其中有三大家族拼命维系着血族的纯净血脉,他们相信血族是比人类更为高级的种族,靠着族内通婚勉强保住了他们认定的纯净血脉,这三大家族即为元家、道家、洛家。

    天真想起胖老爹说的话,三大纯血家族在全球的势力难以估量,这么巧,旭日城中就藏着那么神秘的人物。

    天真问:「你怎么知道那是元家人?」

    「誓言屋的老闆娘后颈上纹着特殊的蛇形图腾,我查询了许多资料,将图腾翻译出来的意思是『神之子』,在血族的歷史中,他们一直认为最初的血族就是神降生到世上的孩子。」倪心是符号学教授,使得他这段话更具说服力。

    「纯血族不只元家,还有道家和洛家,为什么你认定她是元家人?」

    天真等着倪心再说出高深的解释,没想到他的回答是:「很简单,她说她姓元,我也是怀疑她是元家人才开始调查她的刺青,毕竟血族已经够稀少了,所以我就猜想她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纯血族。」

    「就这样?」天真大失所望,结果还是对方自曝姓氏才让倪心有了头绪。

    「真相往往比你想像得要简单。」

    聊着聊着,二人已抵达位于旭日城西南角的曼陀罗街,倪心的车毫无障碍地找到三十七号门牌,那是一栋位于转角的英式建筑,外围的梔子花篱笆已长满白色花朵,一眼望去,庭院种满色彩繽纷的金鱼草,走道铺满红色鹅卵石与数片不规则石墩作为落脚处,天真听大家将血族与誓言屋描述得那么离奇神秘,还以为誓言屋会是一栋阴森森的鬼屋,可眼前打理得十分精緻的屋宇庄园彻底颠覆天真的想像。

    二人穿越生气勃勃的庭院,门前掛着一个银色铃鐺,倪心拉动铃鐺,叮铃声在院中响起,不久,门打开了,是一名穿着白衬衫与黑色西装裤的高挑男人开的门。

    男人的嗓音浑厚而低沉,机器人般说着:「欢迎光临誓言屋。」

    他让开一条路,倪心与天真踏入誓言屋……。

    屋内从门口开始全铺着深红色地毯,地毯上绣着金色花朵,是天真从未看过的种类,但地毯的刺绣彷彿没有完成就急匆匆铺上,以致大多地方只有暗红底色、毫无花纹。

    这座房子一共两层楼,入门后先经过一段走廊,尽头是一扇厚重的木门,门后放置一张十二人座的长桌,长桌正中央燃着薰衣草香氛蜡烛,摆设与傢俱是nongnong的欧式风格,一楼刻意挑高,螺旋式的楼梯通往二楼,抬头就可看见二楼走廊的栏杆。

    天真一路走来,发现这座房子诡异之处不少,首先是一扇窗户都没有,回想他刚刚在外头,似乎也没看见房子外观有窗户,再者,屋内没有任何通风口或空调装置,非但没有感到空气闷热,反倒相当阴凉,在炎热的七月天甚至感到一丝寒意。

    男人招呼倪心、天真在长桌侧边坐下,随即进入一旁的房间,几分鐘后拿着托盘与茶水回来,替客人奉上两杯热红茶与茶点,男人说道:「二位稍待,裴谜立刻就来。」语毕,男人便再次进入刚才的房间。

    天真问:「裴谜是谁?」

    「裴先生主理誓言屋的生意,你可以将他当作业务经理,刚才你见到的那位是十三先生,算是管家吧。」

    「老闆娘呢?」

    「想见她得看运气了,毕竟老闆娘这种身份不会成天待在店里的吧。」

    倪心话才刚说出口,一抬眼,竟见一名女人就倚在二楼栏杆上俯视着他们,天真自认警觉,却丝毫没有察觉女人的存在,她彷彿凭空出现,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就来到栏杆边上。

    她的肤色非常白,白到让人看不出血色,一头黑发披在身上、与死白的肤色形成强烈对比,从她身上穿着的细肩连身睡衣与赤脚看来,似乎刚刚起床,圆润的脸蛋显得她相当年轻,但稚气未脱的面容却又与她举手投足间的嫵媚完美融合,天真第一次看女人看得入迷,今天他终于懂得书上那句媚骨天成是什么意思。

    「元小姐。」

    倪心的一声招呼将天真的思绪拉回现实,他连忙起身问好:「你、你好,听说你是誓言屋的老闆娘?我有些问题想请教一下。」

    她笑得妖嬈,一边走下楼梯、一边说道:「誓言屋的生意由裴谜打理,我不管。」

    天真亮出证件,说:「我是警察。」

    「公务人员没打折。」

    「我不是来交易的。」

    她听了天真的说词,哼笑了一声,她走到长桌的主位坐下,慵懒地斜靠在椅背上,她一手托腮,说道:「誓言屋落成之后,几百年来踏入这里的客人最后没与誓言屋交易的,只有一个人。」

    天真说:「我是第二个。」

    她不以为然、也不多加回应,扭头朝后头的门呼道:「十三,我饿了。」

    十三从房间走出,托盘上已备好丰盛的料理,同时还带了一件丝质披肩替她披上,不至于裸露太多肌肤让人眼睛佔便宜。

    天真迫不及待探听消息,问:「元小姐看起来很年轻,这年纪就成了老闆娘,誓言屋的生意是祖传的吗?」

    「誓言屋还在第一代呢。」她啃了一口可颂。

    「你刚刚说誓言屋已经经营了几百年,你岂不是已经几百岁了?」天真听说过血族寿命比人类要长,却没想到他们可以活这么久。

    「我看起来这么老吗?我才二十岁呀。」

    「元小姐是在耍我吗?」

    「叫元小姐多生疏,叫我奇凛吧,这可是赐给我生命的人帮我取的,我很喜欢呢。」

    元奇凛前言不搭后语,摆明故意戏耍天真,天真一时不甘、气愤站起,倾倒的椅子落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元奇凛一脸享受地望着天真,对她而言,天真越激动、这场游戏就越有趣。

    天真是倪心带来誓言屋的,场面闹僵他也为难,于是搭着天真的肩、轻声劝说:「既然有求于人,就得收好脾气。」

    儘管天真有时衝动了些,起码是个明理的人,他听进倪心的劝,收敛脾气,转身将倒在地上的椅子扶起,接着向元奇凛致歉:「失礼了,抱歉。」

    原先笑得开怀的元奇凛听了天真的道歉竟收起笑容,失望说道:「没意思。」

    天真对这个女人有了初步认识,她是个极度自我中心的人,总要所有人都照着她想要的方式行动,轻蔑地将人当作玩偶、乐于cao纵他人,以初印象来说,天真不喜欢她,不可否认的是元奇凛确实有种吸人眼球的魅力,即使讨厌,也会不自觉追逐她的身影。

    元奇凛继续吃着餐点,固体食物吃得不多,马克杯中的饮品已喝了两杯,杯缘留下鲜红印记,她没有涂抹口红,只能是杯里液体留下的痕跡……。

    当元奇凛喝到第三杯饮品时,二楼走廊又传出声响,这回来的是一名男人,满头的自然捲褐发、几日没刮的鬍渣,一件宽松的格子衬衫搭配富有设计感的九分卡其裤,脚上的牛津鞋有一隻的鞋带已经松了,但他并不在意,一手插着口袋、一手抓头,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他细长的眼睛与略薄的唇有种刻薄感,下楼后,他坐在天真斜对面、离楼梯最近的位置……。

    他没精神地趴在桌上,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嗓音问:「想要誓言屋帮你达成什么愿望?」

    倪心介绍这为雅痞男说:「这位是裴谜、裴先生。」

    天真他虽然有自己的心愿,见到这三个人后,除了十三还算形象端正,元奇凛和裴谜简直完全无法取得天真信任,他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说:「与其把希望放在你们身上,不如靠我自己。」

    裴谜闭着的眼睛打开一条细缝,眼珠一斜、瞅了天真一眼,他又闭上眼,摆摆手说:「不做生意就滚吧,别浪费我时间。」

    「事情办完了我自然会走,倪心事涉刑案,作为负责案件的警务人员,我需要知道他是否与誓言屋做过交易?请据实相告。」

    裴谜说:「许愿让我告诉你真相,你就能得到答案,当然……得用誓言交换。」

    「你知道不配合警方调查会有什么后果吗?」

    裴谜尚未答话,一旁的元奇凛自告奋勇,提议:「不然你带我回警局做笔录吧?我什么都告诉你。」

    天真一时欢喜,说:「真的?那请跟我走一趟吧。」

    「好呀,等我一下,我去换件衣服,马上下来。」

    元奇凛蹦蹦跳跳跑上二楼,像是找到新玩具的孩子兴奋无比,天真想着这一趟没有白来,要是能取得誓言屋老闆娘的证词,对于釐清倪心的嫌疑颇有助益。

    天真暗自窃喜时,裴谜忽然来了一句:「我要是你,问条狗都不会问那女人。」

    「为什么?」

    「誓言屋里不只有誓言,还住着全世界最会说谎的人。」

    天真恍然大悟,他怎么会被冲昏头、忘了刚刚元奇凛的捉弄呢?元奇凛突发其想自愿前往警局肯定不怀好心,八成也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恶趣味,天真自认不算蠢人,进入誓言屋后却一直被动、更有种被戏弄的屈辱感,他一时气脑,夺门而出,倪心礼貌地道别后马上追了上去。

    元奇凛换好衣服下楼后,发现天真已经不在,责问正在收拾桌面的十三:「你怎么不留住他?」

    十三回答:「他会回来的。」

    元奇凛将矛头指向裴谜,抱怨:「都是你把人家吓跑了。」

    她捶打桌面以示不满,却不慎将马克杯打落,里头饮品泼在她脚边,裙角、高跟凉鞋与雪白的肌肤都染上了黏腻的鲜红液体。

    裴谜毫不在意元奇凛的责备,回说:「不高兴的话就把我赶出誓言屋吧……如果你做的到。」

    裴谜慵懒地慢慢走上二楼,消失在走廊尽头。

    元奇凛抱胸坐在椅上,因为失去玩具而显得失望不悦,十三在她身边蹲下,拿出手帕要替她擦拭脚上沾染的鲜红液体,她忽然开口:「擦了多可惜。」

    「……。」

    「舔乾净,不许浪费。」

    薰衣草香气充满誓言屋的会客室,却掩盖不了那股血腥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