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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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静远问:“雪婵,你想不想知道过去的事?” 雪婵想要知道母亲过去的事来了解母亲,道:“想。” 宁静远缓缓讲起了往事,宁家世代行商,到了他们父亲那一代已经攒下了很多财富,唯一缺憾的是宁家五代单传,宁静远从小就在父亲身边亲自教养,母亲耐不住寂寞,就和父亲商量抱养了一个女儿,比宁静远小四岁。 他还记得刚见到襁褓中的宣儿的时候,她长得粉雕玉琢,见人就笑十分可爱,见到他笑得更开心了,母亲也笑得很开心,告诉他以后要照顾meimei保护meimei,做起当哥哥的范儿来。 他一直是被人照顾保护的那个,没想到还能保护别人,十分开心地同意了。宣儿在他母亲那边教养,他跟着父亲,只有晚上回府了才能相见,他一直记着对娘的承诺,所以总是把他攒的好吃的好玩的都给宣儿。 时间如流水,转眼间他长到了十岁,宣儿也长到了六岁,一家人其乐融融,如果不是父亲被卷入了城主夺嫡之中……讲到这里,宁静远合了合眼睛,有两行泪从他眼角滑落,父亲卷入夺嫡之中,被送进大狱,他去看他,父亲被折磨得形销骨立不成人形,还要他发誓以后绝对不卷入夺嫡之中招惹是非,他哭着点头。 母亲为了救父亲出来散尽家财犹不可行,后来奉献出了自己尚算年轻的身体,每日都是昼伏夜出,回来的时候面色惨白浑身颤抖,一刻不停地要洗澡。宁家主的美丽妻子,平日里高高在上,现在宁家主倒了,他们终于能用折辱她来折辱那个一直比他们强的男人了。母亲平日里被父亲在内宅娇宠着,哪里知道人心险恶,那些人嘴上说着会救父亲出来,其实根本没想救父亲。 父亲被处死那天,还有人叫母亲去应酬,因为是秘密处死,所以没有通知家属,但叫母亲应酬的人是新城主的属官,他什么都知道,却在睡了母亲之后才告诉她,她的夫君已经被处死了。 母亲回家后,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脸,告诉他们厨房还有点吃的,让静远给宣儿热一下。小静远看见母亲心情不好,乖巧地告诉她,“今天我早早就烧好了洗澡水,娘,你洗澡吧。” 母亲温柔地笑了,摸了摸静远的头,又捏了捏宣儿粉嘟嘟的小脸,“你们先去吃饭吧,娘一会儿就洗澡。” 等静远和宣儿吃完饭出来找母亲的时候,看见的只是悬挂在房梁上的母亲,“娘!”静远冲上去抱住母亲的腿,往上用力,想要她下来,母亲却一动不动。年幼的宣儿一边大哭一边把椅子扶正,又去搬别的椅子费力地叠在一起,“哥哥,救娘!” 静远冷静下来,对宣儿说:“给哥把剪刀拿来。”宣儿把剪刀递给静远,静远让她站在母亲的脚下,撑住母亲的身体,静远上了摇摇欲坠的椅子,没把握好力度,摔了下去,他连呼痛的想法都没有,赶紧把椅子摆好,上去剪掉了悬着母亲的麻绳。 母亲和宣儿摔在一起,宣儿也顾不得痛,上去摸母亲的脸,“娘!娘,你醒醒!”静远也跳下来,连滚带爬地来到母亲身边,伸出手探的鼻息,什么都没有,静远不死心,又探她的脉搏,什么都没有。 宁静远无数次回想起当时的细节,母亲甚至没有给父亲收尸,没有洗澡也没有换衣服,就这么把自己吊死了,当时她该有多绝望,如果他当时没有乖乖听话带着宣儿去吃饭而是一直看着母亲,会不会一切都不会发生?如果他当时没有提过洗澡的事情,会不会少刺激一点母亲? 可惜一切没有如果,雪婵忍不住流着泪上前,握住宁静远的手,宁静远握紧手中的温暖,“雪婵,你是宣儿的骨血,所以我对你,无话不说。”他看着眼前肖似母亲的少女,思绪又回到以前。 母亲去世后,家里甚至没有葬她的钱,宁静远看着空荡荡的宅子,就如同他空荡荡的心,他想到了死。 站在夏日暖阳照耀下的荷花池前,宁静远想这池子里水很深,下去了就很难活命,他拉着宣儿的小手,问:“宣儿,我们就要去找娘和爹了,你怕不怕?” “不怕。”宣儿摇了摇头,宁静远刚想往前迈一步,就被宣儿拉住了,她细声细气地带着哭腔地说:“哥哥,别死。”他看着宁宣儿纯真的目光,终于抱着她在荷花池畔失声痛哭,阳光铺天盖地将他们遮住。 他开始像个成年人一样行事,低价卖了祖宅,在外面租赁了一家小店,靠卖香油一点点做起,也许宁家的人天生是做生意的料,十岁的时候他只拥有一家香油店,二十岁的时候,他已经有了一条街的店。 他被焉和城一个陈姓富商看中,要把女儿嫁给他,小姐名唤陈淑兰,长得俊美品格端庄,他很高兴,只是宣儿有点不开心。宣儿自幼与他相依为命,他怕宣儿出事,从小和她形影不离,去哪都带着她,他只道宣儿是不习惯家里要多出一个人来,有意带她与陈淑兰认识,果然结识之后,二人很快成了好朋友。宣儿就不常常缠着他了,叫他还有些失落。 他和陈淑兰婚后很快生下了长子,四口之家其乐融融,本以为会一直这么幸福下去。没想到宣儿在一次上香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叫何广华的书生,这个书生对宣儿一见倾心,死缠烂打,甚至不惜通过自伤来让宣儿垂怜。 宣儿心软善良,竟在宁静远不知道的情况下着了书生的道,等宁静远知道的时候,宣儿已经被他诓骗住了,他怎么能容许他的掌上明珠嫁给一个如此心机如此一文不值的男人。为了不让他们再见面,他把宣儿囚禁起来,只要她肯答应不和书生见面,才允许她出来。 没想到她居然买通了丫鬟,和书生私奔了,一走就是十六年,了无音讯。 “你母亲是我的命根子,可她把我的心都伤透了。”宁静远看着雪婵,目光中的悲痛似乎在透过她看着她母亲。 雪婵不敢和他对视,没想到自己的猜测居然成真了,母亲真的是和父亲私奔成婚的。 可是父亲真的是那种会为了求爱而自伤的男人吗?她想起父亲爽朗的音容笑貌,比起母亲的沉默,更多的时候陪伴她的都是父亲,她想起父亲对她的谆谆教导,私塾里有学生去嫖妓,他娘子为了挽回丈夫的心,寻死觅活的自伤自怜的时候,父亲告诉她,这是不可取的,人若想被人所爱,必先自爱。如果日后嫁了人,丈夫对自己毫无关爱肆意践踏,她就应该和离另嫁。 那天,父亲难得喝了酒,摸了摸她的头,“人活着就是为了一口气。” 母亲也难得说话,“糊涂,你教她这些做什么,过刚易折,娘不管你心气儿多高,娘就要你以后好好活着。”父亲吐了吐舌头。 想起父母慈爱的目光,雪婵悲从中来,收回了自己的手,道:“舅舅若是无旁的事,雪婵就告退了。” “你去吧。”宁静远握了握手心,似乎想留住那温度。 到了晚上,祈祷完的陈淑兰回来,听丫鬟说表小姐有些累就不来用晚饭了,心里挂念,用过饭后就来到栖梧馆看雪婵。 陈淑兰没让丫鬟通报,雪婵神思不属地翻着书页,一看心思就不在读书上面,她上前去抽走了书,雪婵吓了一跳,赶紧起身行礼,“舅母。” “看书呢?我考考你,这页都讲的什么?”陈淑兰道,雪婵浅浅一笑,把那页的内容说了出来,陈淑兰一看,居然分毫不差,咂舌道:“不愧是宣儿的女儿,和她一样厉害,都是掉书袋的。” “不过我看你怎么好像有什么心事。”陈淑兰拉着雪婵来到贵妃塌上坐下,雪婵看了陈淑兰没说话,陈淑兰叹了口气,“这府里主子里就咱们两个女人,你不和我说知心话还能和谁说呢,你说出来,若是我能帮你的,不就解决了。” 雪婵听了这话,神情一松动,“舅母,我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娘当年真的是被我爹诓骗住了,才和他离开的吗?” 陈淑兰听了这话一愣,心里明白过来,道:“肯定是你舅舅和你嚼舌头了,你别听他说的,他是嫉恨你爹……”话至此处,陈淑兰察觉出有些不妥,道:“他恨你爹把他meimei夺走了,所以可着劲儿的污蔑人家。” 雪婵也没察觉不对,只当“嫉恨”是“记恨”,便央求舅母讲讲真实的过往。陈淑兰想了想,“过去的事,我也记不大清了,但你爹和你娘绝对是两情相悦的,我便把记得的讲讲吧。” 话说陈淑兰也是焉和城一富商之女,富商儿子很多,只得了一个女儿,因此自幼如珠如宝地宠大,只盼她长大后,给她找一门可心的婚事。谁知等女儿长大后,富商择婿时不是看门当户对的人家子侄后劲儿不足,就是嫌认真进取的人家家底不够,因此女儿长到二十岁还没出嫁。 富商每日闲下来就是各处相看青壮,终于让他找到了称心如意的人选,就是宁静远,虽然家道中落又靠自己挣回了家底,又有钱又有能力,更绝的是只有个meimei,父母双亡就是没有公婆压力,meimei眼看也要到了当嫁之年,连小姑子的难都不用受。 富商和宁静远就把婚事敲定下来了,陈淑兰本来在家待的好好的,不愿意出嫁,手下的丫鬟受老爷之命哄着小姐偷偷见一眼未婚夫,就这一眼,陈淑兰就愿意嫁了。 说到这里,陈淑兰有些不好意思,拉了拉雪婵的手,道:“别看他现在上了岁数,你看你表哥眉眼间的风华,就知道你舅舅年轻时候有多好看了,他儿子还不如他呢!”她丝毫没有说亲儿子不好的自觉。 从那以后她便常常女扮男装到宁静远的铺子里玩耍,宁静远心知肚明也不点破,只是她发现宁静远的meimei宁宣儿天天都跟在宁静远身边,两人好似一个人一样。 宁宣儿一开始还排挤她,搞些恶作剧,她不但不生气,还一一回敬,一来二去,二人居然成了好朋友,宣儿和她说,“我从来没有过朋友,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陈淑兰愣住了,谁家姑娘还没几个手帕交了,宣儿便和她解释,自己家里当年发生的变故,兄长怕她出事,就一直将她带到身边,不允许她和外人接触,怕有些人心怀不正。 “那你晚上也和你哥哥一起睡?” “是。”宣儿回答,怕陈淑兰多心,“以后你嫁过来就不会了。”陈淑兰听了他家的事,十分怜惜宣儿,握住她的手,“你要是害怕,咱们三个一起睡。” 宣儿看她的眼神徒然变得悲伤,她摇了摇头,“以后我终究是要嫁人的。” “没事的,你可以晚些嫁人,你现在才十六,我这不是二十才要嫁人吗?就是嫁人了,也没关系,你可以和姑爷搬到宁家住,宁家这么大的院子还容不开咱们四口人吗?以后要是我们都有了小孩,就更热闹了。” 宣儿倚在淑兰的肩膀,闭着眼睛,瓮声瓮气地说:“淑兰,你人真好,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待哥哥,他过得太苦了。” 淑兰应了一声,后来宁静远看见她俩坐在天井旁互相依偎着的样子,难得生气了,说她俩都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让她俩分开。 话至此处,陈淑兰的眸光变得悲伤,突然不说话了。 他终于拆穿了淑兰,淑兰冲他吐了吐舌头,没留意着他的视线一直在宣儿身上。 淑兰接着讲。 后来,他们成亲了,新婚之夜圆完房后,她想要抱着他汲取他的温暖,他却温柔地推开了她,说:“宣儿第一次和我分开睡,我去看看她,她晚上睡觉容易踹被子。”那时候她心里失落,还是懵懵懂懂地点了头。 那天晚上,她一直没合眼等他回来,过了好久,他才回来,却是气冲冲的,后来她听丫鬟说老爷和小姐那天晚上吵的很凶。 次日,她睡得日上三竿才起床,宁静远早就去铺子里了。来到饭堂,宣儿坐在那里等她,一看见她眼睛都亮了,抱怨道:“你再不来,我要去热第三遍汤了!”原来她一早就起来给她炖了汤,专等淑兰起来的时候能喝上。 淑兰边喜滋滋地喝汤,边回嘴,“那你怎么不叫我?你自己要等还怪我。” 宣儿凑到她耳边,“小没良心的,我不是看书上说女子初次后需要休息才没叫你的吗?这汤是我从书上看的,女子初次行房后,喝它可以补气血。怎么样,好喝吗?” 淑兰连连点头,喝了汤,美美地抱住宣儿的胳膊,“宣儿你真好,别人的小姑子都想着法子给嫂子立规矩,你不这样,还给我炖汤。” 宣儿哼笑一声,悄声道:“我自己都没规矩,还给你立规矩,让人笑掉大牙。”二人忍不住相视一笑。 一家三口都是很好的人,本该其乐融融,婚前最有问题的宣儿和淑兰成了密友,反而好的跟一个人一样的宁静远和宣儿常常吵架。 就在这样时而压抑时而轻松的日子里,淑兰生下了长子青岩,宣儿陪在产房里,将新出生的婴儿抱给淑兰的时候,忍不住喜极而泣,“淑兰,谢谢你,我们宁家有后了。” 淑兰因为耗尽了力气,声音有些沙哑低沉,调笑道:“我怎么觉着,这孩子好像是给你生的一样……” “以后我必视若亲子。” 生了孩子后,宁静远对淑兰越发好了,真是有求必应,羡煞旁人,但淑兰心里一直觉得还差点什么,差点什么,她又想不明白。 宣儿就是在青岩满三岁去寺庙给他求符的时候,结识了在寺庙里抄书苦读的何广华。二人都是爱书之人,经常写信交往,他应该是除了淑兰以外宣儿第二个朋友。就这样过了大半年,一日宁静远喝醉酒又去宣儿房里发疯,发现了信件,勃然大怒,命人将何广华打了个半死。 何广华也是个硬气的,即使这样还是托人给宣儿捎了口信,第一,他挨的打没事;第二,他没挨错打,他就是喜欢宣儿,而且宁死不悔。宣儿就偷着去看他,被宁静远抓了回来,囚禁起来了。 整整小半年,她才找机会串通丫鬟逃出去,从此了无音讯。一同消失的还有寺庙里养伤的何广华。 “这些年你舅舅也没少派人找他们,都没找到。”陈淑兰温柔地摸了摸雪婵的脸,“没想到他们是去了苏城,生了你这么个掌上明珠。孩子,你别多想,你舅舅说那些话没别的意思,他就是恨你母亲走了这么多年一封信都没回来,你也知道了他和你母亲相依为命很多年,对你父亲,焉能不恨?” 雪婵点了点头,“我知道。” “至于他说的那些话,你别都信就是了,你父亲和你母亲一定是两情相悦的,当年他俩互相看对方的眼神,真真是腻死个人。”说到这,她忍不住掩口一笑,见天色已晚,道:“若是饿了,就让莺歌去厨房那些糕点。” 雪婵点头,陈淑兰让她吃点东西,早点休息,也就离开了。 雪婵看着她的背影,其实已经察觉出她话中有些漏洞,但没有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