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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了让皇后为难顾絮的念头。 说来也奇怪,以前先帝在时,她和皇儿母子之间,亲密异常,从来不曾为着旁人的事闹过,这两年来,为着明远伯府,为着沈溪石,母子两不知闹了多少回,以致今时今日,她尚且会有笼络皇儿的潜意识。 顾言倾正吐得肝胆都要出来,一个小宫娥进来传话道:“太后娘娘让奴婢带顾小娘子出宫,顾小娘子跟奴婢来吧!” 等出了承禧殿,外头的日光有些灼眼,荔儿远远地就踮着脚跟在看,等看到真是自家小娘子出来,眼眶“唰”地一下子就红了,忙上前扶着面色不好的主子,跟着小宫娥往宫门去。 一路上主仆二人一句话都没敢说,顾言倾紧紧地抓着荔儿的胳膊,整个身子都像倚在了荔儿身上,嘴唇苍白,一点血色也没有。 等出了宫门,荔儿忙雇了一辆马车,小声问道:“主子,您怎么样了?” 顾言倾摇摇头,抓着荔儿胳膊的手,微微放松了一点,闭着眼眸,靠在荔儿身上,透过衣衫,荔儿温热的体温,让顾言倾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是活着出来了。 马车遥遥地从东华门往林府上去。 裴寂看着马车走远了,轻声问自己主子,“爷,我们要不要跟着?” 沈溪石淡道:“去一趟御史台!” 裴寂小心翼翼地问道:“主子,您要揭发谁啊?” “魏国公!” 第34章 发疯 御史台官署里正在看着各自线人报的各官员府邸的小道消息, 偶尔看到不耻或有趣处,互相交换下手头的消息,再商酌捡几条突出的拟上奏。 贾御丞这一回没有加入进去, 而是在自己的案前, 默默地磨着那篇参徐参知的折子。 先前斗胆参张丞相的折子,让贾御丞身心饱受创伤, 是以,这一回他准备字字斟酌, 务必要令张丞相满意, 且又不会让徐参知认为是他贾御丞针对他, 而不过是实事求是,据实上述罢了。 虽然是同一件事,但是言辞若是斟酌好了, 效果却会大不一样。 贾御丞正埋头默想,官署小吏忽地匆匆来报:“禀各位官人,沈枢相来了!” 话音刚落,着了黑色圆领对襟直裰的沈溪石迈着一双栗色靴子步履匆匆地踏进了厅房里来, 面色铁青,望着众人的眸子暗沉沉的,让人不寒而栗。 众人一望, 心便跌到了谷底,都作揖问好,忙请沈溪石上座,贾御丞上前垂问道:“不知沈枢相驾临御史台, 可是上头有什么指示?” 沈溪石眉心微皱,打量了一眼厅房中诸人,不疾不徐道:“御史台和谏院自本朝开国来,一直负责纠察官员、肃正纲纪,为诸官之表率。”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沈枢相此番开场,究竟意在为何? 一人低声道:“下官愚钝,还请枢相明示。” “嘭”的一下子,沈溪石猛拍了一把放茶盏的高几,震得茶碗都“叮叮”响,险些掉到了地上来,嘲讽地低哼一声:“各位都是好雅兴,躲在这殿宇里头,便可以获悉赵国大小诸事,”忽地提高了音量道:“诸位大人尸位素餐,可对得起顶上的乌纱帽?” 沈溪石猛然间站了起来,“希望诸位大人秉持初心,能够为圣上分忧!”说罢,竟就摆着衣袖,走了,走,了。 一个眼力见好的监察御史忙拉住了跟在沈溪石身后的裴寂,“裴小哥,沈枢相这是?” 裴寂原和主子就唱惯了双簧,只是这一回当真想回一句:“发疯!”还是按捺着性子,忍住了。 一锭银子悄无声息地入了裴寂的口袋,裴寂偷偷望了一眼自家主子的背影,俯到监察御史的耳旁道:“官家召见了枢相,枢相出来面色就不好,念叨着什么‘对上不孝,对下不慈’,还有好像‘丁忧’什么的。” 裴寂默默地看了一眼监察御史,在他的手心缓缓地划了一个“魏”字。 “魏?”监察御史望着裴寂远了的身影,犹念念有词,见同僚们围拢过来,忙道:“魏国公?” 第二日的早朝上,贾御史中丞,洋洋洒洒一千多字上言青州大儒虞先道祖孙三代开庭讲学,著书育人,大有孔孟之风,朝廷实该予以褒奖,以勉力有真学问的学者传道授业,在民间培养一批有志之士报效朝廷。 大家都以为贾御丞是受到了前次事件的打击,开始换了方式,说些歌颂的场面话儿,都听得昏昏欲睡,却忽然之间听到了徐参知的名字,个个顿时如落水的鸡,立即抖开了身上昏睡的水珠子,一个个睁大了眼听着贾御丞陈述徐参知教子无方,纵次子虐打青州名儒虞先道的孙女,实乃为士林中人所不耻。 徐参知涨红着脸,贾御丞一说完,立即便摘下了乌纱帽,跪了下来,“子不教,父之过,臣辜负圣上信任,无颜立于大殿之上,请求陛下准许老臣告老还乡!” 大殿中顿时皆惊诧,连贾御丞也没想到徐参知竟不迂回一下,直接到了这一步,而此时跪在殿中的徐参知,内心一片骇然,他深知二郎虐打儿息虞氏的事经不得探查。 但是徐参知不知,他过激的应对方式,让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张丞相也讶异了起来,原先不过是他少年游学时,与青州虞家有几分交情,得知虞家女儿遭到虐打,顾念着昔日的情分,为虞家照佑一下嫁到汴京城的虞氏而已。 但是徐参知的应对,显然出乎了张子瞻的预料,张子瞻与徐参知同朝为官多年,彼此业已十分了解,徐参知这一“大退步”让张子瞻敏锐地嗅到了一点不寻常的气息。 立即出列道:“陛下,徐大人为官多年,一直兢兢业业,想来疏忽了家中子女的教养,虽说子不教,父之过,但是这句话在徐大人身上,实可再斟酌一二,还望陛下明察!” 元帝道:“张丞相所言甚是,徐参知,你也不必过于自责,此事容后查明再议。” 官家开口,徐参知只得谢主隆恩,颤颤巍巍地捡起了帽子,又重新戴在了头上, 魏国公和明远伯对望了一眼,暗暗交换了一个“有惊无险”的眼神,却忽然间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正眼看去,却是一位姓陆的御史中丞奏他贪恋权位,不为亡母丁忧。 当下不由大叫冤枉,当年因着国事繁忙,陛下予以“夺情”。 但陆御史中丞又道:“魏国公所言甚是,但是已是‘当年’,眼下国泰民安,魏国公已然无需去官署办差,下臣听说国公常去樊楼听曲儿,国公大人有这番闲情逸致,怎地就没有想到丁忧的三年之期尚未满?” 陆御丞又正色道:“启禀陛下,国公乃是从一品国之重臣,魏国公却贪恋权位,不肯换下紫袍,换上素服素冠,为母丁忧,以尽人子之责,怎堪为百官表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