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务局的崛起】（1）晨闻喜讯

    （1）晨闻喜讯

    2037年1月12日，8:00天海市市政府大道

    这是一个深冬的早晨，天上顺着微风落下细蒙蒙的雨丝，还夹着雪花，稀稀落落地向大地飘洒着。

    我叫吴轩，在这个新成立才两年不到的国家的首都市政府任职，过着朝九晚五的公务员生活。

    我走在上班的路上，宽阔的市政府大道是一条八车道东西向的长街，巍峨壮观的市政府大厦就坐落于它的中间。大道的两侧，光秃秃的柳树枝上点缀着一点点白色的落雪，这些闪着光的白点无声地衬托出冬日的寒冷，诉说着这个城市和这个国家正在发生的故事。

    这时候的雪下得并不大，片片雪花往往还没等落地，就已经消失得无踪无影，昨夜的残雪在路上被通行的人和车碾成灰色的冰渣。

    我租住的公寓离工作单位并不远，从家里出发到目的地市政府大约走路也就半个小时左右。没有打伞，缩了一下脖子，我伸手拉了拉毛线织成的帽子，扯着厚重的呢子大衣毛领，努力让外衣裹紧些，不让冰冷的雪花钻进衣领里，一边自顾想着心思。

    人类的历史已经发展了几千年，和平和混乱一直在交替进行，人们已经习惯了安宁有序的生活，却没有发现危机在悄悄累积，当一个拐点到来的时候，剧变可能会非常突兀而迅速。社会的病灶可能本来一直就存在，疾病的爆发也早有预兆，各种失衡和矛盾在累积，而问题却往往被安逸生活的惯性和统治者的故意淡化所掩盖。

    社会、经济、政治，还有人民的生活，表面看上去似乎一片祥和。实际上，却已是被一块破布遮住的烂谷堆，直到谷仓内第一只肥大的蛆招摇地爬到破布之上时，这时候，人们才发现问题的严重性。但，为时已晚，质变已经产生，且无法再被改变。

    一个节点性质的事件的到来，宣告了安定生活的结束，局势的蜕变速度超出任何人的想象，一连串必然或偶然发生的事件突然就改变了这个世界，和每个人的生活。

    过去的这一年，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是一个不平常的年份。人们刚经历了那场后来被证实死亡人数达到2000万的大瘟疫，马上又迎来了全球经济萎缩带来的失业潮和通货膨胀，接着，大洪水和粮食危机接踵而至。

    但，这些还不是最糟的，更大的危机终于爆发了。动荡从历史中悄然就跳到了现实生活里，一切好像都是这么自然，自然到你甚至感觉不到这里存在着任何时间的罅隙，仿佛你早就知道这就应该会发生似的。当已肥大的蛆堂而皇之地爬行于人们的眼底下时，一个曾经的谣言，就这样如期而至了。

    随着全球政治经济秩序被打破，世界的权力版图开始重构，米纳共和国长期积累的一系列矛盾，也集中显现出来。经过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在有生之年，我居然看到了我的祖国，看似强大无比的米纳共和国终于分崩离析了。

    一年多前，米纳东南部的四个行省共同宣布独立，组建了东南联邦共和国，首都就定于我所在的海滨城市天海。

    几年前，我在米纳著名的襄南政法大学政治系毕业后，通过舅公的关系被分配到米纳洛南行省首府天海市政府秘书处工作。舅公原来是米纳共和国天海市经济委员会的主任，在天海市有很好的政商人脉，是一个颇具能量的官员。初到单位，我处事待人彬彬有礼，加上有一手好文笔，更重要的是有舅公的关系在，无形中我成了一个官二代，这一切使我的前途看起来很美。不到半年，我就被调到了秘书处最吃香的机要秘书科任职，这是一个专门为市政府领导起草机要文件、管理机要档案的要害位置。

    如果表现好，很快就可能得到升迁的机会。但好景不长，在上班的第二年，我的舅公就去世了，在只讲关系和政治资源的米纳共和国，这就意味着我的仕途失去了上升的路径。

    我很努力，能力也鹤立鸡群，勤勤恳恳地工作了五年，却依然是秘书处的一个小职员。在东南联邦脱离了米纳共和国独立后，我生活的这座城市变成了新生共和国的首都，政府内进行了人事大洗牌，各路人马纷纷粉墨登场，蝇营狗苟，无所不用其极，拼命窃取着有限的资源来上位。新政府成立后秘书处得到了保留，走了关系使了钱的同事很多都上调了，最看不得那些阿谀奉承、投机取巧之徒的我依然是一个秘书处的机要小秘书。

    在这动荡的局势下，民生维艰。作为一位政府公务员，经济状况还算不错，生活也过得很体面，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虽然平淡的日子波澜不惊，我也很知足了。

    看着这一切，就像在看一个故事、一部电视剧、一场电影，而自己是个第三者，一切仿佛都和我丝毫不相干。但最近以来，北方传来越来越频繁的隆隆炮声，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实在发生的。它就发生在我的生活中，而不是在一部连环画里，实实在在地改变了这个国家的每个人。

    和平时看上去的秩序井然，一旦一些基础动摇，时局快速地裂变，没人会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每个人对后来发生的各种意外却又不会有惊讶，他们很快习惯了这种失序下的常态。社会秩序在重建，人们的心理也在让步中组合达成新的平衡。想到日益糟糕的局势时，我有恍如隔世的感觉，却并不惊讶。

    这个寒冷而漫长的冬天，什

    么时候能过去呢，动荡的岁月什么时候有个头？生活，依然要努力去面对，面包和牛奶才是实实在在的、最重要的。

    走到市政府大楼不远处的拐角处时，街边报亭聚集的一群人，用喜庆的喧闹打破了我的愁绪，我不禁停下脚步驻足观望。本来在这样寒冷的日子里，如果没有什么紧要事，人们宁愿一整天足不出户，他们聚集在街头欢歌笑语，应该是前线有捷报传来。几天前，共和国军队和米纳军队在天海北部的常山县附近各自屯兵对峙，大战一触即发，喜讯肯定和这个有关。

    一名老者拿着报纸站在人群中，用颤抖的压抑不住喜悦的语调朗读着，人群忽而发出欢快的笑声，忽而安静地听着老者低沉的诵读，忽而叽叽喳喳地议论，人们无不欢欣鼓舞。

    “雷鹏舟少将率领的北路三十二师在巫县外设伏，成功阻击敌人三个装甲旅，赢得了宝贵的时间，是这次大捷的关键！”老者向周围的人传达了报纸上的信息后，继续分析着战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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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样的，雷将军！”

    “这是大胜，我们要乘胜追击，打下水府。”

    “哈哈，雷将军是我老乡，我们那又出名人了。”

    “你们说，这几万俘虏怎么解决好呢?”

    我听着人群七嘴八舌的议论，心情也变得舒畅起来。虽然这个国家还有各种问题，刚刚成立就透出腐败的气味，但人们太需要一场胜利来振奋精神了。这是一场关键的胜利，为即将发生的水府争夺战打下坚实基础，极大舒缓了米纳国对天海造成的压力。

    离开人群后，我加快了去单位的脚步。这个特大的喜讯上班后一定会成为单位里的热议，相关的报道和资料也一定会摆在秘书处办公室的报刊架上，军情信息在政府内肯定比街头巷议要详细得多。我迫不及待地想在单位了解详情，撰写重要信息相关的政府报告本来就是机要秘书的职责之一。

    打了一场大胜战的消息传来后，街上陆续传来欢庆的鞭炮声，“噼噼啪啪”，在这个冬天里带来一丝喜庆。喧闹过后，那炸开后飘起的红色纸屑和弥漫在空气中的硝烟味，一下子让这个冬日有了响响色彩和香味。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多，有三三两两聚行的，有欢欣鼓舞议论胜利的，也有小孩拉着大人吵着要买烟花的，还有几个热血的学生激奋地表达着对这个新生国度的热爱，以及捍卫国家的决心。

    街上每一个行色匆匆的行人的眼睛里都闪动着笑意，这是喜悦和欢乐的味道，我感到一种久违的轻松。

    是啊，虽然糟糕的时局让每个人都焦虑不安，但，战争、饥饿、疫病、一切的不快都抛到脑后去吧，人们需要一个好消息，来麻醉一下神经。平平安安地生活下去，是每个百姓不变的愿望，他们的需求很容易被满足，不论是物质上的，还是精神上的。

    2037年1月12日，8:30市政府

    不知不觉中，我已经站在市政府的大门口，市政府大楼比对面不远处的天海大学耀眼多了，宏伟得就像一座皇宫似的，白色的花岗岩圆顶在冬日下闪闪发亮，老远都能瞥见。仔细看还能看到位于主楼三层，靠东边尽头，安装着百叶窗帘的窗户，我的红木办公桌就摆在那个窗户下。

    走进由几个军士守卫的大门，穿过种着香彩雀和格桑花的通道，坐电梯上了三楼。通往秘书处我的办公室的走廊很长，往东走到头朝南的倒数第二间房上，有机要秘书室和机要档案室的金属牌子。推开门，这个普通的办公室就收于眼前，除了靠窗户的那张桌子外，还另有三张简约的由玻璃隔开的办公桌，四个年轻小伙子正在高谈阔论，那兴奋劲儿走廊外面都能听到。见我走进来，他们才停止了喧闹，整理起桌上的文件夹来。

    天海市市政府秘书处各个秘书科室，加上保卫科、后勤室有编没编的，大概有五十来号人，副科长以上干部却有十几位，大多是尸位素餐吃白饭的。原来与我同一个办公室的几个机要秘书都在联邦成立后各凭本事调走了，老老实实待着的我自然就成了事实上的办公室资深机要秘书了，去年分配过来三个大学生作为助理机要秘书，事实上我就成为机要秘书室的头了。秘书处的中层职位名额都被那些滥竽充数混日子的早早占据，但论业务能力我却是秘书处无可争议的佼佼者，机要秘书位置又非常重要且目前无人可取代，所以我成为了秘书处中没有职位的事实上的中层，处长开会的时候也会叫上我去列席。

    坐在我后面一张办公桌的年轻人站了起来，对我说道：“吴秘书，您来啦。昨天我从国家档案馆把今天的文件拿来了。”他拿起几个卷宗向我这边走来。

    他叫周宝如，是去年刚从东南政法学院分配到秘书处上班的，刚从学校出来没多久，对我非常尊敬，经常问东问西。还有两个年轻人也大差不差，都是从学校出来不久的精英学子。另外还有一个实习生就坐在我的桌子边上，他叫小赵，大学还没毕业，来办公室还不到一个月。这四个年轻后生，年纪相仿，来秘书处的时间都不长，关于生活和工作颇有些共同话题，所以我的办公室里经常嘻嘻哈哈的，煞是热闹。

    脱下帽子和大衣，整理了一下衣服，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小周，你们这么热烈地在谈些什么呢？又在讨论那个美女榜么?现在谁的积分高呢?小芬

    姐上位了吗?”

    整个市政府内，在这些年轻后生中暗地里流传着一个包含所有在职女职员的选美榜单，积分每周动态更新，评选出单位之花。秘书处的贾晓芬、宣传处的曾岚、文化处的路羡怡总是在这个榜单中遥遥领先于其他人，竞争好不激烈，被称作市政府的三美，自然成为这些未婚男士的心中偶像。虽然我知道今天他们叽叽喳喳多半是在讨论北边胜利的消息，却故意打趣着问。

    小周一听就笑了，“哈哈，吴秘书也关心这个话题啊。小芬姐已经被曾小姐压半个月了，差了好多分呢。不过我们刚才讨论的不是这事，吴秘书还不知道吗？有两个重大新闻！”

    我今年二十九岁了，仍然单身，在单位俨然一副道德模范的样子，几个小伙子见我也关心那个选美榜单，心里不禁暗笑。我故意装作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问道：“什么新闻啊？还能比小芬姐的排名重要?”

    这个话题是我们共同关心的，顿时，办公室里又热络了起来。个子稍矮的小赵把一份报纸递到我桌上，“师傅，这可真是好消息。常山县那边打了大胜仗了，您看看。”小赵是实习生，平时就坐在我旁边打打杂，跟着我学点东西，喜欢叫我做师傅。

    我翻开报纸，这是今天的天海晨报，我要的新闻，非常显眼地登载在这份报纸的第一版上，占据了整个版面，用红色加粗的大字号做标题，凸显这条报道的重要性。

    在联邦共和国成立后，趁立足未稳，米纳共和国组织了优势兵力展开镇压，一时之间新生共和国风雨飘摇、岌岌可危，时刻面临被米纳共和国剿灭的威胁。直到2035年5月联邦共和国成为东雅希军事同盟的协议国之一，取得了盟国宝贵的物资和军事的援助后，加上米纳共和国多头开战，军力被牵制，联邦共和国才得到一点喘息的机会，外部形势开始趋于稳定。但在这样百年不遇的动荡局势下，和平总是短暂和宝贵的，米纳共和国和东南联邦新的一场决战在2037年的元旦这一天拉开了序幕。

    这条报道写得很详尽，把整个战争的过程基本上全面展现出来了。

    战争先是在米纳共和国南方最大城市水府的西南卫星小城杼州开始，随即扩大到整个洛洛河南岸。杼州之战从元旦的早上9点爆发，一直延续到次日清晨，以东南联邦两个陆军机械化师在城南松县的进攻失利告一段落。很快，双方都快速在杼州周边持续投入重兵，到1月8号中午，战火已经蔓延到米纳共和国洛南行省的巫山县和常山县。最多时，米纳共和国投入了东部军团的十三万精兵在水府西南沿江驻扎，东南联邦则几乎投入了全国的十万总兵力分布于天海西北侧，双方以洛洛河南部广阔的平原为缓冲区陈兵对峙。1月10日拂晓，巫常会战爆发，米纳共和国东部军团在巫县的战役中溃败，在中路军被阻断后，辎重尽失，后军八万人在听到前方失败的信息后仓皇撤退到洛洛河北部的肥县。常山县被困后，驻守城中的五万人开城投降，悉数被俘。

    仔细看着这个报道，心里一阵兴奋和喜悦，我知道这场战役对局势的发展和国家的安定有多么关键。此战发生在水府西南门户，直接关系到水府的陆路物资供给。战役的胜利打开了世界大城市水府市的大门，控制住了它的物资供给。在失去南部的屏障后，孤零零落在洛洛河南边的水府市的陷落就只是时间问题了。米纳共和国东部军团撤退到肥县后一定会迅速整备军务，伺机反攻，而联邦共和国经过这么一场大战，短期内应该也无力再战，双方会在洛洛河两岸隔江相持。紧张的形势还没有解除，一场大战随时可能再次爆发。

    这次战役的胜利，原因应该是多方面的。就在前两天，米纳共和国首都伊市爆发了金融舞弊案，严重的国家贪腐问题再次被赤裸裸摆在台面上，各地sao乱频频，米纳中央政府疲于应付，焦头烂额，这一定会直接影响到前线军队的备战工作和军队士气。此外，战场的地形和天气都影响到了战争结果。雷鹏舟将军在巫县的指挥更是起了关键性作用，成为了整个战役的胜负手，雷少将，军界的一颗星星冉冉升起了。

    联邦共和国以弱胜强，在后勤保障和组织上都达到了极限，前线军队已经是强弩之末无法再战，在这样的情况下，如何处理这五万米纳降军似乎会非常棘手，我默默想着。

    “不是说有两个大新闻吗？还有一个呢?”我注意到小年轻们见我提问，眼色都有点怪异，竭力忍着笑，神神秘秘的样子。我感到很奇怪。

    只见小周抬头看了一下办公室的门是否关着，然后从抽屉里掏出一份杂志，走到我这边递过来，压低声音嘻笑着说道：“吴秘书，您说，小芬姐会加分还是减分?”

    接过杂志，那是一本专门面向高端男士的时尚期刊。精致的封面上一个妖艳的女人搔首弄姿，这模特怎么觉得很眼熟呢?啊，我惊讶地发现这个封面女郎居然是我们处的贾晓芬?

    封面上的这个女郎画着浓妆，分外妖艳，眼角的黑色眼线夸张地延伸到太阳xue，凸显出成熟妖魅的气质。她身着红色的皮质胶衣，胸部被胶衣紧致地挤压着，软rou从衣服下呼之欲出，性感的大腿上则是带着镂空花纹的黑色渔网袜，网袜的网点内露出的肌肤在黑色相衬之下白得诱人。她靠在墙上，一只脚腾空悬在被捆绑的男人的嘴巴上方，男模竭力向上探出舌头去碰触女郎的网袜足跟。女人星目撩人，

    半开的红唇尽显欲望，摆出女王调教的姿态，色情味十足。

    我仔细看去，这不是贾晓芬还能是谁？秘书处的同事居然拍出这样大胆的准色情照片，令我瞠目结舌，这还真的是我熟悉的那个小芬姐吗？我翻开了杂志，那些令人血脉喷张的图片在内页还有十几张，每一张都让我面红耳燥，在办公室几个小后生的注视下，我合上杂志不敢再看。

    “哇！她还去拍这些！真没想到哦。”我惊呼起来。

    小周把食指按在嘴唇上，向我嘘了一声，“轻点！要是被对面听到，那可就糟了！”

    我猛然惊觉，赶紧闭上嘴，贾晓芬的香艳和凶暴在整个市政府都闻名，被她盯上那可不是小事。贾晓芬的办公室就在机要秘书室的正对面，当你念叨她的时候，她总能突然出现在你身边，各种鸡皮蒜皮的小事都瞒不过她的眼睛，就仿佛我们都被她监控着一样。她简直无孔不入，有段时间我还真的想全面排查一下办公室是否被装了窃听器。

    我决定等下一定要端杯茶去她的办公室转悠一下，看看坐在市政府办公室里一本正经上班的女王是否真有那威仪和气场。一边欣赏小芬姐的美貌和她那标志性的黑丝美腿，一边插科打诨调戏她，一直是我在单位工作之余的乐趣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