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玉琉璃盏(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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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帷幔。 陆奇英呆坐在一边,觉得有点麻烦,帷幔内的小孩是他meimei,十七,今年才七岁,他当然也不大,十四岁而已。 按理说,公主是轮不到皇子来管的。 但十七身世可怜,她母妃早逝,管她的那位娘娘也不尽心。 没见过公主脸上、手上长冻疮的。 陆奇英就把她送到了神山启蒙,时不时过来看看。 他时间多。 上面两个哥哥,大哥占嫡占长,二哥风姿绝代不说,母妃还是曾经宠冠后宫的萧贵妃,一个得礼法偏爱,一个得父皇偏爱。 至于他? 他应该也是得了父皇一点偏爱的,因为他姥爷、舅舅、姨母们谋反,成了大陈心腹之患,但是父皇却从未因此迁怒他。 或许是与母亲自尽有关? 陆奇英可怜十七meimei,也可怜自己,皆是生母早逝,在后宫里惶惶不可终日。 “三哥?” 细弱稚嫩的声音从帷幔里响起。 陆奇英本来觉得烦躁,他忧叹自己将来,但他确实没有照顾人的习惯,怜悯十七meimei是真,嫌她多病麻烦也是真,现在听见十七醒过来的声音,烦躁尽数退去。 他有些高兴meimei没死。 掀开帷幔。 十七meimei七岁,比他七岁时矮多了,头发发黄干燥,跟鸟窝一样,唇色苍白,唯一可堪一夸的,就是眼睛又大又亮,眼帘掀开合上,怯弱可怜,给人一种捡到了雏鸟时的感觉。 陆奇英坐到床边,他早熟多思,面对其他人,甚至包括宫里的太监宫女时,都多长一副心肠,说话前,都先三思,唯独对这个七岁的meimei,可以稍稍放下戒心。 他也没什么可说的。 十七meimei的病是娘胎里带出来,她根骨弱,无药可医,幼年又遭宫里人磋磨,活生生的可怜病秧子,多活一天都是赚了。 说不准哪天睡了没醒,也就死了。 陆奇英觉得自己不是小孩了,他知道何为生,何为死,甚至他隐隐想象过十七meimei死的那天,他一定会松口气。 因为他一个皇子尚不知道将来能不能得到好死,十七meimei若是活个几年死了,没嫁人,没遭婆家磋磨,只以公主的身份活了一辈子,焉知不是好事? 陆奇英挑今晚有灯会的事情说了说。 “那我跟三哥去!” 十七的眼光一下亮起来,满眼期待,说的话又理所当然,和他一起去。 陆奇英扬了扬嘴唇,心里又觉得有点沉重,因为他尚无所依,又带上个多病体弱的meimei。 一会儿。 厨房熬好了药汤。 陆奇英对他人防备心重,不喜欢别人伺候,汤药又烫手,他没好意思不管十七,便端着药碗放到桌子上,等着凉了一会儿,又端着药碗,坐到床边。 他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母妃还没自尽的时候,他吃药,嫌苦嫌烫嫌凉,总要母妃哄着。 十七meimei却双手接过药碗,捧着,仰头一饮而尽。 陆奇英松了口气,心里默默在十七meimei的“体弱多病”特点后面加了一条:好养活。 晚上。 十七死死攥着他的手,她常年体寒,他体温也并不高,但两人掌心居然都出汗了。 陆奇英能感觉到十七meimei是在害怕自己把她扔下,小孩子都怕这个,可也都没办法,这是大人决定的。 其他带孩子的,有把小孩高举过头顶看高处的花灯的。 “十七。” 陆奇英用另一只手拍了拍meimei的脑袋,等十七仰头时,他指了指别人,说道:“你坐到我肩膀上看。” 他笃定十七meimei活不了多久,怜惜两人身世相同,所以愿意在可数的时间里,让她开心一点。 十七meimei坐在他肩膀上,陆奇英觉得几乎没什么重量。 太瘦了。 灯火葳蕤,满目灿丽。 “三哥,你看这个漂亮!” 十七的声音有点兴奋,有点弱,和其他孩童的声音比起来,一听就能听出来这孩子身体不健康。 高兴劲也像是茫茫大雪里一闪的火光。 meimei很快玩累了。 陆奇英挺高兴,他也愿意玩一下下,但不愿意玩太长时间,他把十七meimei放了下来,牵着她,往宅子里走去。 其实暗处有皇宫侍卫。 但十七并不知道,走黑黑的巷子时,牵着他太用力,指甲陷进他的掌心里,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扣出印子了。 回去后。 陆奇英给她磨指甲,不敢剪,怕剪到rou。 十七meimei乖巧地坐着,就是脑袋不安分地时不时左顾右盼,问道:“三哥,下次灯会,你还能带我看吗?” 陆奇英没什么事,有一个谋反的母族,他闲云散鹤似的活着就是他的事,所以答应下来:“可以,下次我带你去。” 下次很快到来。 不过不是灯会,是去看枫叶,红得漫山遍野,似天空着了火一般,还间杂黄的、绿的,三色浸染人的视线,是光听、光说,听不出来、也说不出来的场景。 陆奇英牵着十七,往山上走去,脚下踩着落的枫叶,“嘎吱嘎吱”响。 山势有些高。 十七走不了多远。 他也高估自己的体力了,背着meimei走到了山腰处,便走不动了。 “三哥,放我下来吧。”十七很懂事。 两人坐在一块石头上休息,隔着层层叠叠的火红枫叶,眺望远方。 “你手好凉。”陆奇英开启话头,其实是想问另一个问题:“你攥得这么紧,是怕我扔下你吗?” 十七meimei使劲点头,往他身边坐了坐,两人的手跟被粘起来了一样,她紧张兮兮说道:“三哥,你别丢下我。” 陆奇英很想答应,这个meimei吃的不多,懂事,又无人在意,就像一颗“叮当”掉落在后宫的珠宝,被他拾起来,他愿意珍藏。 但十七终究不是珠宝。 “你以后是要嫁人的。”陆奇英说道。 他以前听别人说类似的话,觉得烦厌,现在才突然发觉,这句话能堵住好多问题,怪不得那么多人愿意说。 十七meimei眸光一下黯淡,她问道:“不能嫁给三哥?” 童言无忌。 陆奇英觉得好笑,幸好两人都是边缘化的皇子、公主,没人在乎,不然这话说出来,他得紧张一下,再紧张地教导十七不许说。 不过现在无所谓。 “不能。”他态度温和,像是一位宽以待人的夫子。 十七问道:“不能嫁给阿誉?” 阿誉是他的侍卫。 “不能。”陆奇英肯定,再没有存在感的公主,为了皇室的尊严,也不会让她嫁给一个皇子的奴才。 十七叹了口气,攥住他手的力度都松了很多,小小一张脸,愁眉不展地望向远处,喃喃道:“三哥,那你能不能把我藏起来?” 陆奇英心一跳,觉得这个meimei可怜,可怜到让他心髓一痛,但他只能摇摇头。 心中默默道:没办法。 他是皇子,也没办法管一个公主,如果上天可怜,要么让十七长命百岁,要么让十七在被父皇指婚前去世。 前者长寿,后者无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