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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嫐】第四部 尾声(3)

    2022年2月21日

    第三章54

    这会儿正是老百姓扎堆儿时,也利于盘查,而灵秀却请了假,带着凤鞠去跑城里逛了一圈。

    用她的话讲,该散心就得散散心,信着忙乎真没个头了。

    清早醒来,趁凤鞠还在梦里就赶忙穿起裤子,内裤一拾扔进洗屁股盆里,这才翻身回去收拾被褥。

    洗完脸,想着先去刷牙,结果却在堂屋里抽了根烟。

    她盘起二郎腿,凝视着窗外,卷纸和烟丝燃烧的声音和着青烟不时在眼前划过,她闹不明白的是见天围在自己身后头,有啥可看的呢?犹豫着要不要预备一本生理卫生常识,却陡地皱起眉来,心想都跑去玩女人了,还给个屁的生理卫生常识呢,遂把烟一丢,袖子一撸,开门闯地就冲了出去。

    团成球的熊和大狼同时仰起脸来,随着灵秀冲到厢房门口,又把脑袋扎进屁股里。

    推开门时,灵秀已经蹑起手脚,还朝套间瞅了瞅。

    她屏住呼吸,并未冲到里间儿,而是把昨儿醒好的面端了出来,案板放到桌上,撒了一堆儿干面粉后,把醒出来的面擀成了长片儿,裹匀了大油,再卷成长条状用刀切好段儿,直到把饼擀出来,她都纳闷,为啥没弄出点响动来?琢磨着弄点啥菜就着大饼,于是她想起了辣椒拌咸菜,又想到了蒜蓉辣酱,昨儿吃剩下的东西不还能下两碗面条呢,就先从坛子里捡了个芥菜疙瘩。

    来到院子里,灵秀给芥头过水洗干净,有点凉,回堂屋把rou片和豆腐先后端到厢房。

    身侧传来响动时,灵秀下意识又扫了眼套间门口,窸窣声很细,说急不急说缓不缓,跟谁在垄地里迤逦而行似的,还擦擦地,很快,这种擦擦的感觉就让她由看客转为行走在棒苗之间里的人。

    她夹起胳膊腿蹭了蹭,好像这样就能止痒,然而几个来回之后,就意识到了不对,内里没穿裤衩还光熘着呢,老羞成怒之下,她一张粉面都气紫了。

    书香打套间里走出来时,灵秀对着芥菜疙瘩正运气呢,他这刚召了声妈,灵秀内边也抡起了菜刀。

    应声之下,芥菜疙瘩被一噼两半,灵秀颈起脖子还把脸转了过来。

    瞅着那横眉立目,书香心里噔地一下,脸上的笑瞬间凝固起来。

    灵秀看都没看就又手起刀落,噼为两半的芥头便被一噼为二,她还说了句「还不刷牙洗脸介」,像是立马找回了当妈的感觉和地位,回过身来对着芥头就剁了起来。

    铛铛铛地,吁了口气后,愣了会儿才敢把头转过来,撩起眼皮还朝门外扫了扫,心想,咋连话都不说了呢?寻思着,又觉着似乎叫过了,多半是因为当时自己正切咸菜呢,没听见吧。

    懒得去管了,就把切好的咸菜丁儿跟青椒一拌,又和上香油,这边把饼翻腾了两个儿,也熟了,又把昨儿吃剩下的煮了两碗热挂面,等内边洗漱完事再回屋时,她这边把饭都揍好了。

    围裙一摘挂在墙上,嘴里念叨怎这么热呢,趟起碎步就从厢房撩了出来,也没涮牙,等爷俩前后脚都走出家门,这才翻箱倒柜去找衣裳。

    凤鞠打西屋出来时,她已经换上了牛仔跟短袖,昨儿扔盆子里的内裤也搊了,搭在了门后头,连头发都洗好了。

    约好去逛街,趁凤鞠吃饭这功夫,灵秀稍作打扮,其实就是化了个淡妆。

    带好衣裳,也给凤鞠找了一件褂子,逛街时,她问凤鞠前儿下午都上哪玩介了。

    凤鞠说跟着书香去东头打完电话就一起回来了,哪也没去,还说书香对他艳娘一走了之耿耿于怀。

    灵秀说主意都是自己出的,没让景林和艳艳言语也是她让的。

    「还啥都告他?」

    她说。

    挽着凤鞠的手,还说你该数落就得数落,别啥都听他的,由着他性子来。

    说话间,灵秀把手伸出来示意凤鞠——这么一攥,她说:「掖着藏着的本事他可都学会了。」

    不言而喻,是想让凤鞠攥紧着点。

    凤鞠叫了声婶儿,说他啥都没瞒着。

    灵秀伸手捏向这个继承了艳艳和景林身上优点的人的脸,说跟杨柳青年画里的人儿似的,「净向着他说话,脸都红了。」

    如洗的天空真蓝,太阳真亮,灵秀说骑车时没觉着,这会儿说热就热起来了。

    她把褂子脱下来系在腰上,自言自语念叨说应该把遮阳帽戴来。

    凤鞠左右寻顾,灵秀问她相中啥了,凤鞠朝卖帽子的摊儿努了努嘴,说买顶帽子吧,「婶儿脸都红了。」

    灵秀把手捂在两颊上,笑着说春捂秋冻,当即又指了指身下穿的牛仔裤,说幸好上面穿了件短袖,「要不然,还不得突突出汗啊。」

    前面不远就有卖煮棒子的,她问凤鞠吃吗。

    凤鞠摇了摇头,倒把不念书的想法讲了出来,让婶儿给她参谋。

    灵秀说咋有这个念头?凤鞠说念着没意思,还不如摆摊儿干个体呢。

    灵秀说不念书干啥去呢,不连文评都没有么,告诉凤鞠说可别跟婶儿似的,现在想念书却过了岁数。

    凤鞠说梦高卖毕业证,好多比自己大的人都跑那买介了,五十块钱一个,上面有校长打的钢戳儿印呢。

    听那意思不像是

    心血来潮,灵秀就「哦」

    了一声,笑着说八几年前儿闹街这片还只是平房,现在,道两侧二层楼都立起来了。

    她说跟香儿就常说,不走出去你永远不知道外面世界啥样子,摇着头,说不提不提了,指着通往文娱路的胡同口示意,于是凑过去就给凤鞠买了串糖葫芦,说心爱什么就告婶儿,说婶儿这净穷忙了——「要不是借你的光儿,还真没个时闲儿呢。」

    情知婶儿在陪着自己散心,凤鞠心里说着不哭脑袋却耷拉下来,眼窝自然也就湿了。

    灵秀搂着她,往怀里又带了带。

    闺女心里憋屈,父母又不在身边,有个贴己话都不知该跟谁讲。

    她说不管选择啥,闺女就该大马金刀鲜活起来,遂就近给挑了俩艳色的发卡,还亲手给凤鞠戴脑袋上了——「出落得俏模俏样,比婶儿都俊,香儿要是看见了……」

    这么一说一笑,凤鞠破涕而笑,脸都臊红了,不觉间心也敞开了。

    灵秀说瞅内加绒运动服不错,问凤鞠耐吗,她说以后天越来越凉了,就过去给凤鞠挑了身粉色的,随后还给她配了双运动鞋,这么停停走走的,到南头都日上三竿了。

    在华联挑选内衣时,灵秀问凤鞠喜欢啥颜色,穿什么号的。

    凤鞠小声儿说不知道,问婶儿穿啥色的。

    灵秀笑着说婶儿今年本命,眨着眼说有穿的,拿起rou色和淡红色问她要哪个。

    凤鞠眉眼发臊,灵秀笑着说俩都来着吧,塞过去时,推着她去布帘里头更换。

    跟售货的闲聊了会儿,忽听帘儿里小声叫婶儿,灵秀就拉开一角问咋?「你看合适吗?」

    看着闺女亭亭玉立,白白净净的,灵秀上下打量,说婶儿这眼还就没看错,羞得凤鞠脑袋快扎裤裆里了。

    灵秀说都试试吧,钻进去帮着凤鞠把胸罩解开,拿起内淡粉色奶罩时,笑着说,发育得还真好。

    买完内裤已临近晌午,灵秀说不回去了,就在这儿吃吧,带着凤鞠把买来的东西存到邮局,趁办事儿的暂未下班,还顺道办了个电话业务——把钱一交,地址门牌号也都给留了下来。

    她告凤鞠,说以后事儿越来越多,寻方便也好,省得再往外跑饬了。

    秋高气爽,太阳正足,灵秀问凤鞠说吃完饭想去哪玩,「累的话就看电影介,不累咱就去滑冰或者划船介。」

    凤鞠说想滑冰,之前也练过,可就是滑不好。

    灵秀说这难也不难,掌握好平衡度就行,再有就是滑的时候把重心放低一些。

    她说小内会儿都是在冰上滑的,海河水面宽,摔几个跟头就学会了,来泰南反倒滑的少了,主要是没时间。

    春夏秋三季放学得先去地里打草,冬天就挎着粪背子去道上拾牛粪和马粪,要么就是去地里拾掇棒苗根子,别看内会儿岁数不大,东颠西跑倒也把胆儿练出来了,「有回跟你舅他们一起去打草,半截儿累了靠什么上就睡着了,结果,找不着我把他们急的什么似的,哥俩都哭了。」

    凤鞠说:「听我妈说起过,说内会儿婶儿能顶半个大人。」

    记事儿之后,她也赶上两年吃窝窝头的日子,八三年分田到户,她都上育红班了,是故,心有感触,尽管她说没赶上学x庆学x寨大锅饭大波轰的岁月,「内会儿是不是倍儿压抑?」

    灵秀笑着努努嘴,还胡撸一下凤鞠脑袋。

    凤鞠说后来是怎找到你的,灵秀说婶儿是自己醒的,「气的你俩舅舅这骂我。」

    凤鞠对此颇感兴趣,于是抱着灵秀胳膊问当年都啥样子,让婶儿给她再说道说道。

    「刚来泰南内会儿,看哪哪新鲜看哪哪好奇……jiejie们都大我十多二十来岁,结婚的结婚挣工分的挣工分,哪有闲心陪你玩呀,再说内也不是玩……」

    灵秀说先吃饭,问凤鞠想吃啥,「吃炒菜还是吃啥?」

    凤鞠想了想,说左近是不是有个薛记rou饼,听说味儿不错。

    灵秀笑着刮了她鼻子一下,说准是香儿跟你说的吧,这么一问,凤鞠脸又红了,「那咱就吃rou饼介。」

    凤鞠「嗯」

    了一声,上前就把手挎在了婶儿的胳膊上。

    牵着手,她说婶儿你手真软乎。

    灵秀说咋软乎的呢,也就你说。

    凤鞠笑着说反正就是软乎。

    灵秀也呵呵起来,「拧得香儿吱吱叫还软乎?」

    「那也软乎呀。」

    凤鞠又道,「内会儿你们都在梦庄上学吗?」

    灵秀「嗯」

    了一声,说陆家营村子小,和辛家营一样都划到梦庄公社了,「小学是在梦庄念的,初中高中就都归到梦高了。」

    「婶儿。」

    灵秀又「嗯」

    了一声,扭脸瞅过去问咋。

    凤鞠笑着说内会儿是不是有好多人追你。

    「追我?」

    「对呀,就是追你,喜欢婶儿呀。」

    灵秀掐了凤鞠一把,说你这妮子,倒涮起婶儿来了。

    「那在学校都干啥呢?」

    「干啥?啥都干呗,别看上课稀的拉的行有行无,其实也学习。」

    凤鞠问都学啥呢。

    灵秀说学啥,学搞对象呗,哈哈地,进到rou饼摊,她说:「白求恩大夫呀,愚公移山呀,还有……」

    老板过来问都要啥,灵秀说先来六个rou饼,再来俩拼盘,而后撺掇凤鞠喝瓶啤酒,东西点齐备了,她就点了根烟,笑着说:「为人民服务。」

    凤鞠也笑了起来,也更爱刨根问底甚至打破砂锅,说后来又怎么了呢。

    灵秀说后来,笑着说别看日子不济,当年倒也没挨着饿。

    一方面归功于这片地界儿地肥水美;另一方面她说得念香儿他姥爷和他姥姥的好了,要不是四处为人,估计不可能有福报。

    她说当年不如履薄冰也不行,要不然,扫大街都烧高香了。

    说到这儿,灵秀嘬了口烟,看向凤鞠内双眼时,像是知道要问啥似的,说再后来,婶儿高中毕业不就嫁沟头堡了。

    凤鞠说怎那么早结婚呀,还没到法定年龄呢不。

    灵秀就笑,说咋学的跟香儿一样了呢,倒开始盘查起婶儿来了。

    rou饼上桌,她让凤鞠先吃,撩起头发时才发现,已经盘脑勺上了,「现在不也有结婚早的,晚二年领证不就是。」

    剩三分之一的烟在徐徐中亮了起来,她闭了下眼,说:「香儿姥爷怕婶儿吃亏挨欺负,现在看,说的倒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他说人心最难测,真是人心难测,不过婶儿当时岁数小,看不透彻。」

    渍了一声,她说倒也不能说完全没感觉,就是觉得丑也好俊也好,活着不就是给人看的,「世上啊,有真的好人,但也有真的坏人。」

    「婶儿,那你后悔吗?」

    冒了这么一句,凤鞠立马改口,说岁数那么小,怎么证明二人结婚了呢,还搓起手来,像是忘记此刻是吃饭点儿了。

    灵秀说别尽顾着说话,吃呀,丢下烟,给凤鞠倒了杯啤酒。

    「啥后不后悔,香儿到年都十八了。」

    搓着酒杯,她说大队给开具证明信啊,白纸上写着某村居民因结婚迁往某地,章一盖就算完事儿了。

    就此,她说可别小看这一纸证明,没这个可就成盲流子了,随即说八四年不开始有的身份证,头二年政策不开放了么,也允许迁徙了,「要不,咱村内南方发屋怎开的?」

    这话并不绝对,所以她补充说,「当然,各地有各地的政策。」

    凤鞠说自己的两个表姐嫁首府都好多年了,到现在户口都还留家挂着呢。

    灵秀抿了口酒,说要么说各地有各地的政策呢,「一话多少年了,再过二年,婶儿都四十了。」

    摇摇头,她说吃完饭婶儿带你玩去,很快便笑着说:「这么好的天儿,今儿要是周末该多好呀。」

    说去消消食儿,公园又在附近,饭后灵秀带着凤鞠就熘达着去消化食儿。

    园子里挺清净,人也不多,泛舟湖上,蓝天碧水暖融融的,心旷神怡时分,人也融入到了这份自然中,甚至灵秀还假寐了会儿。

    恍惚听见凤鞠说了句啥,她就睁开眼来。

    凤鞠两手托腮,正朝这边打量,灵秀问她瞅啥呢,凤鞠说以后也作婶儿这样的女人。

    灵秀说婶儿哪样儿呢,说受累的脑袋不是,别学。

    凤鞠说不是,倾起来的身子一晃,船也晃悠起来,呀地一声就又坐了下来。

    等再上岸时,汗都没落呢。

    凉亭下歇息,凤鞠说去买两根雪糕,一熘小跑而去。

    回来之后,凤鞠又把目光放在婶儿的脸上。

    灵秀说看啥呢,婶儿脸上长花了?凤鞠说:「婶儿,我要是有你十分之一的本事儿就好了。」

    灵秀说知道的越多越受累,婶儿还羡慕你呢。

    清风徐徐,鸟语花香,凤鞠站起身来,凑过去挤在灵秀身下,嘴上召婶儿,指着门口方向说一会儿咱娘俩照张快相吧。

    灵秀说好,于是吃完冰糕,就在凤鞠牵手之下,往门口方向走了过去。

    花丛前站定,对着镜头,灵秀搂着凤鞠,而凤鞠则把脑袋往婶儿内张白里泛红、仍旧布着些许细汗的脸上贴了过去。

    回去的路上,凤鞠说给书香捎个足球吧,那么耐,「每回见面我都擎着俩手,多不好意思呀。」

    灵秀说这有啥不好意思,又不是外人。

    她说年轻人儿街上逛逛不就有了,眨起眼来拱了拱凤鞠,笑着说跟今儿一样,要是嫌近就去小世界玩,内地方适合年轻人去,地界儿也大。

    什么自由女神,什么埃菲尔铁塔,古希腊众神殿,想到想不到的都能在那儿领略一番,「这儿不也行吗。」

    她说要是嫌远就在梦庄,看场电影啥的都不耽误上课。

    说得凤鞠俩媚眼都亮了起来,不过仍旧执意要买个足球回去,灵秀也就只好遂了闺女心思,跟她一起进了文娱路。

    买归买,不过灵秀说可别老惯着。

    凤鞠说没,告诉婶儿说:「书香还给我钱呢。」

    遂把分钱的事儿一五一十讲了出来,说三一三十一,还有焕章的份儿呢,每个月都有。

    「不好事儿吗闺女,说明心里有你。」

    到家时,灵秀把三千块钱的折子找了出来,塞到了凤鞠兜里。

    凤鞠不要,说买了这

    么多东西,把存折又给掏了出来。

    灵秀让她拿着,解释说这是昨儿内王八蛋一家赔的。

    凤鞠说那也不能要,灵秀说干嘛不能要,推推搡搡又给凤鞠揣兜里了——她说这钱不是婶儿给的,「咱不讹人,但也不能白挨了欺负。」

    凤鞠一时哽咽,内双春眼又涌出泪来,「要是没你跟香儿……」

    灵秀说不哭,搂着闺女时,眼角却也跟着湿了起来。

    书香说即便自习课上没有老师盯着也不去写生了,就现在,他说足球都快戒了。

    灵秀说该运动运动,净扎教室不动弹不也不行吗,她管这个叫劳逸结合,她说玩的时候就是玩,学的时候啥也不想就一门心思放书本上,还让儿子明个儿把足球带学校介。

    书香说白下都干啥来。

    灵秀一翻白眼,说没你什么事儿,「作业写完了吗就跑这屋来了?月底都该考试了?」

    年前五频道就预报要演三国演义,可能就在这个月,不过此刻五频道播的却全是亚运会比赛回放。

    书香说写完了,脚搓着地,有些扭捏,还撩起眼皮瞅了瞅,跟灵秀重复了一遍,「妈,真写完了。」

    电视机里在欢呼,好像是四朵金花,证据是她们脑袋上顶着的披肩发,但都五大三粗。

    「往门口一杵,当影背呢是吗?要么进来,要么出去。」

    直接就给泼了盆凉水,「没羞没臊的,出去出去。」

    当晚,凤鞠跟灵秀说明个儿就回学校,灵秀说给你请好几天假呢,还把从后院得来的信儿告凤鞠了,「你大奶认秀琴大娘当干闺女,不就还三两天吗。」

    凤鞠犹豫起来,倒不是说没主意,就是觉着总这样儿不好。

    她说的是,不去学校又想她们,上学又烦,「你说这矛不矛盾?」

    灵秀说岁数不这搁着呢,其实,大人也那样儿。

    随后灵秀说婶儿干计生这差事儿早就烦了,要么说念书好呢,无忧无虑啥都不用惦记。

    还跟凤鞠讲,说你兄弟就是根木头,一根筋儿不说,还老耐往牛犄角里钻,「替婶儿多吓唬吓唬,省得内脑瓜子不开窍。」

    闻听此言,凤鞠越发佩服起来——心道婶儿眼光怎恁么准——说书香是根木头还真没说错。

    只顾巴拉足球,也不问是谁张罗给他买的,平日里把贫本事大,沾正辙就没他了,偏偏学校里内群臭不要脸的还都围着他转悠。

    可这话又不能跟灵秀婶儿说,显见给他告状似的,就把才刚所说重复了一遍,「跟他也说了。」

    灵秀翻身点了根烟,明明跟凤鞠一块堆儿洗的澡,这会儿身子竟又烧腾起来。

    「说啥了都。」

    因没急着问,所以这话就显得极为隐晦了。

    「就回学校的事儿。」

    初始不觉,渐渐,凤鞠心里竟有几分落寞。

    回想当时内蔫不拉几的样儿,蓦地就想到自己的父亲,她说:「不问你话呢,怎好的不学,净学蔫不拉唧呢?」

    书香说没学,仰脸说要不跑校得了,正好搭伴儿。

    凤鞠说回来住哪,不还得自己个儿揍饭。

    「在家吃呀。」

    这话听着舒心,而下一句却令凤鞠大为光火,「在焕章那吃不也行嘛,又有地界儿睡。」

    凤鞠心说咂儿都给你摸了,咋就点不透呢,当堂就拧起书香耳朵,且以一种毋庸置疑的口吻说:「我还就住这儿不走了呢?」

    「哎哎哎,有话好好说。」

    凤鞠问他说啥,书香说先松手,凤鞠就把手松开了,本想说点什么,一时间竟忘了该说啥了……「内根筋是不是又让闺女着急了?」

    被戳中心事儿,凤鞠叫了声「婶儿」。

    悠长的调子中,灵秀笑着说来,跟婶儿说说呗。

    凤鞠就翻了身,也趴在了枕头上。

    她问灵秀,说岭南内头都啥样子,比咱这边如何。

    灵秀笑了笑,说山清水秀,到内边呀,心一下子就敞亮了。

    凤鞠说那人咋样呢,也是跟这边比。

    灵秀说人嘴两张皮呗,其实哪都一样,有好有坏,但整体还是好的,给山清水秀后面又加了句人杰地灵。

    她问凤鞠,说:「想通了?」

    这话源自艳艳一家去了岭南,当时曾问过凤鞠,让她跟着一起过去,其时灵秀也在现场。

    凤鞠说「他们重男轻女」,「过去我也是累赘。」

    「净瞎说。」

    灵秀语气和缓,又笑着说:「重男轻女不也是一家人。」

    凤鞠说那也不过去,呢喃着说:「过介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灵秀叫了声闺女,把凤鞠搂了过来。

    「婶儿。」

    凤鞠叫着就钻进被窝,搂住了灵秀脖子——说乐意给她当闺女,还小声儿召了声妈「。灵秀乐不可支,烟一扔,抱着凤鞠哎哎了良久。「香儿惹你了吧?」

    没等灵秀开口凤鞠倒先说出来了,灵秀就说这也是香儿问的吧?凤鞠说是,「还问我一天都干啥了。」

    「内臭缺德的。」

    嘀咕了句,灵秀就把手支在了耳朵后头,「那你没告他吗?」

    「告他了,要不得磨死我。」

    「这臭缺德的。」

    灵秀又嘀咕了句。

    凤鞠把脸扎在婶儿怀里,问:「婶儿,他又干啥了?」

    灵秀说除了招猫逗狗还能干啥,紧接着就呸了一声,「没事儿净气我了他。」

    笑着拢起凤鞠头发,说真希望你们快快长大,内时,婶儿就能退居二线喽。

    「他说要是不混出个人样儿,就对不起你。」

    「哦——,是吗。」

    「真的,真这么说的。」

    凤鞠仰起脸说,还撩开了被子一角,「婶儿你身子咋这么烫?」

    灵秀说是内,咋这么热内?西月如钩,清冷却又炙热,以至于身上只剩条内裤也丝毫没觉得冷。

    凤鞠说不会是感冒了吧?灵秀说没觉着呀,赶忙把身子缩了缩,脑门也抵了过去,在凤鞠脸上蹭了几下,「热吗?不热吧,根本就不热。」

    凤鞠说是不热,也闹不清是咋回事。

    灵秀说要不你把被子拉过来,挨着婶儿,要不也热得五嵴六兽。

    凤鞠就把褥子拉了过来,钻回到了里面。

    灵秀问她喝水吗,凤鞠说不渴,灵秀就又点了根烟。

    她让自己啥都不想,灌了口水后,心里却道,这才你妈屄刚半个月啊。

    「婶儿。」

    「啊?」

    叫声打断灵秀,这思绪自然也就断了,「婶儿,你就没想过干点啥么?」

    灵秀说干啥呢,下海?呵呵笑着说:「婶儿都快跟不上节奏了。」

    凤鞠「嗯」

    了一声,说:「婶儿有手艺,也有人,卖东西也好,开饭馆也好,不都行吗。」

    「那叫啥手艺呀。」

    灵秀摇了摇头,看着手里的香烟,她说:「这差事累腿儿,虽说也累心,但起码不用见天盯着,真要是拴住了,那婶儿就啥都干不了了。」

    她笑着说准又是香儿说的,「闺女呦,他净套你话了。」

    满心欢喜时,却又隐隐带着几分忧愁,于是,她转移话题,问凤鞠日子来的准吗。

    凤鞠说日子挺准的,上下错不了两天。

    灵秀说那就好,还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倾囊相授,说平时预备点生姜和红糖,含维生素之类的蔬菜也要多吃多摄取,还要加强自身的身体锻炼,又问凤鞠学校有暖水袋和热得快没,没有的话就从家带过去,包括止疼药芬必得,以备不时之需。

    不记得母亲说没说过,或许也曾讲过,但此刻留在凤鞠心目中的母亲只是一个为了生育男孩且作风不正的女人,又哪里会有心思关注她的女儿。

    至于说父亲这个重男轻女的家伙,更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表面上唯唯诺诺,实则一肚子坏水。

    想到这些,凤鞠就更加自卑,也越发在意灵秀婶儿对她的看法和认同。

    她告灵秀,说书香对她好着呢,就年前来学校给她送鱼挨化学老师吓唬这事儿,言语中颇多微词——「三令五申不许打架,不许学生谈恋爱,还不是隔三差五就闹一出,在学校里头跟学生们耀武扬威,出门撞一跟头都装得眼瞎看不见。」

    灵秀说打架是不对,但搞对象没问题,年轻人嘛,不搞对象干啥呢?「孩子的天性本来就是这样儿,又是玩的岁数。」

    又说,读书固然没错,但人的精力有限,不可能整天都高度集中吧,没有半点遐想,要那样儿,就不叫人了,「不过,老师那么说自然也有道理,站在他们内个位置,自然不希望学生出了岔子。」

    凤鞠就笑,说这叫不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继而问灵秀:「他们年轻内会儿就敢保证,就一门心思读圣贤书,不干别的事儿?反正我不信。」

    「闺女呦,是大了。」

    转宿清晨,听到厢房传来响动时,书香没再逃之夭夭。

    他鼓足勇气,还暗自嘿了两声,但撩帘儿之前却又犹豫起来,怕看到什么不想看的,只差咬牙跺脚了。

    「妈,夜里你是不是过来了?」

    话送出去时,帘儿只撩了一半,「我是不是打你了?」

    灵秀说瞎说八道,转过身,把手叉在腰上,她看着儿子走出来,说昨儿跟凤鞠都干啥了?书香说没干啥,脑袋耷拉下去时,他说「摸咂儿」

    算缺德事儿吗?灵秀拾起铲子差点没扔过去。

    她拿铲子指向儿子,咬牙切齿道:「我打死你信吗?」

    「她让我摸的。」

    书香脖子一缩,手也挡在了脸上,「不是我要摸的。」

    愣了会儿灵秀才把铲子放下来,她说:「让你摸就摸?你怎答应我的??」

    书香仰起脸说:「听你的么,没胡作。」

    「知道还不洗脸刷牙介?」

    低斥了一声,瞅着儿子蔫熘熘地走出去,灵秀把手一立,捂在了自己脸上,随后又摸了摸自己后脖颈子,还有点疼,就小声骂了句这臭缺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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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炉子噼啪作响,灵秀赶忙回身扒拉锅里的炒饼,想着刚才的内一幕,有道是狗不嫌家贫,怎打怎吓唬不都还是自己的吗,虽连着呸呸呸了两声,脸上不禁还是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秋收过后天就阴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