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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紊地关了门,并反锁得严严实实。 程小天扑到门板上,然而已经是回天无力。 不死心地想要翻窗户,继而发现家里的门窗、阳台的推拉门全部都锁得死死的。 想也知道,程小天能想到的,居彬又怎么会没有提前想到。 程小天死了心,一整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居彬提前在冰箱里准备了保鲜膜包裹好的蛋炒饭,程小天气都气饱了,一口都懒得动。 居彬以前无论怎么生气,都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他。气急了顶多就是抓着他揍两下屁股而已。 程小天罕见地聪明了一次,他想起居彬这两天提到过的活动项目,大概是因为工作室工作太忙,他不得不准时上班处理事务,没工夫处理自己,才想了个反锁的法子。 也就是说,居彬这几天根本就没有时间教训他。如果他主动服个软道歉认错,居彬应该会顺势下台阶的。 他还真不信居彬会因为他新交了几个朋友就对他大发雷霆。 想毕也不气了,安安心心地坐在沙发上等居彬回来,琢磨着怎么服软显得比较真诚。 傍晚时分,居彬一回来,就看见程小天挤出一丝笑来,主动迎了上来:“我错了。” 居彬按了按眉心,脱掉外套,在沙发上坐下来:“你哪儿错了。” 程小天规规矩矩地说:“我不应该每天那么晚回来。” “还有。” “不应该,呃,怀疑你是变态,”程小天老老实实地说,“小宇他们说我被你管得这么严很不正常,我觉得有点道理,但是我真的没有觉得你是变态。” “小宇是谁。” “就是,这两天跟我还有安晨一起吃饭的,也是拍广告的……”程小天想到这里,突然有了些底气,“他,他们也都是正常普通的成年人,都可以自己决定晚上几点睡觉,还有交、交什么样的朋友……” 居彬静静地看着他。 “你后悔跟我在一起?” “没有没有,”程小天慌忙摆手,见居彬看上去神色还算正常,便鼓足勇气说,“只是,我有时在想,这么长时间以来,你是不是,管我管得太多了……我虽然笨,但是有,有自己的思考能力的。像小宇他们,虽然也有男朋友女朋友,但是从来不会管他们做什么……你这样,我人身自由都没有了……” 居彬走近了他,强烈的心理压制般的精神气场压得他不能动弹。 居彬伸出线条优美修长的右手,用力捏住程小天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 程小天被掐得刺痛,不用看也知道下颌肯定红了一片,想要抓住居彬的手腕阻止,然而刚一抬手居彬就又加重了一分力气。 于是程小天就不敢动了。 居彬轻轻地吐气,良久才冷笑道:“成年人?你倒是告诉我,你哪里像成年人?” 语气罕见地刻薄,程小天有点呆住。 “我,我二十一岁了……” 居彬仿佛第一次认识他、觉得他很有趣似的,低下头来,在他的耳畔轻声道:“毫无生存技能,自控能力等同于零,脑筋跟白痴没区别,物质生活全部依仗着另一个男人。你现在来告诉我,你是成年人?” 程小天从没被人这么羞辱过,脸涨得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硬撑着不让它掉下来:“你,你怎么这么说……” “我哪点说错了?”居彬松开了手,神情接近冷酷。 程小天结结巴巴地说:“你,你难道没有责任,我想要做什么事情,你总是来阻止我……” “哦?”居彬挑了挑眉毛,“工作时心不在焉,闯下大祸直接被老板辞退,也是我逼你的?” 程小天急得要哭:“我,我有找兼职……” “你所说的兼职,就是每天吃掉安晨几千块钱,然后还不敢让我知道,偷偷摸摸记在笔记本上?” 程小天脑子里嗡的一声:“你偷看我的记事本!” 居彬漠然地说:“你自己把它掉在床脚,大剌剌地翻开着,我整理床铺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还用得着偷看?” 程小天哑口无言,呜咽着说:“我要告你侵犯隐私权,我,我现在就要走了。” 居彬蓦地抬起头:“你要去哪里。” “去找安晨,去找小宇……”程小天抽抽噎噎地说,“他们都比你好一千一万倍……” 居彬笑了一下,脸上却毫无笑意:“你倒是走出这大门试试。” 程小天看见居彬的眼神,阴沉深重,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 他被吓住,贴着墙壁战战兢兢地:“我,我去睡觉。” 居彬盯着他,拳头握得紧紧的,咯哒作响,大步走了上来。 一瞬间程小天以为居彬会就这样一拳打爆自己的头。 大部分的时候,居彬都是温文尔雅、斯文有礼的。没有什么能够让他着急烦躁,居彬就是居彬,永远优雅得体,轻轻松松就能处理好每一件事情。 这样愤怒得失控的状况,从来没有出现过。 感觉到拳风在脸前呼啸而来的那一刻,程小天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啪。 拳头打在墙壁上,堪堪就在离程小天左耳一寸不到的地方。 沉闷的撞击声在程小天耳蜗里回响,嗡嗡的,伴有骨骼碎裂的声音。一瞬间程小天以往自己失聪了。 居彬收回手,神情阴郁,血rou模糊的右手垂在身侧,仿佛一具奄奄一息没了声响的倒挂着的尸体,浓稠的鲜血一滴一滴地滴在米白色的地瓷砖上,仿佛顷刻盛开的大碗红莲。 随后一言不发地向门口走去。 程小天想问他要去哪里,恐惧让他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就这么看着居彬带着满手的鲜血离开了屋 子。 ——咔哒。 居彬走了。 程小天靠在墙壁上,软软地滑坐在地上。 第8章 天色渐暗,从窗户透进房间的光芒越来越微弱,最终消失成一片茫茫夜色。 程小天坐在角落里,想站起来,却发现无论如何站不起来,稍一用力就一阵头晕,心里猜想大概是因为这几天饮食不规律、今天又一整天没有吃饭引起了低血糖。 贪吃,不知节制,干瘪瘦小,又蠢又笨。 想也知道,有脑子的人,都不会喜欢自己这种人吧。 在很小很小的时候,程父程母面对自己在同龄人中的糟糕表现,似乎是着急过的。 明明父母都是同龄人中的极为优秀的佼佼者,不然也不会在三十多岁的时候毅然辞了公职转而经商,并成功积下家业。程小天出生之后,也是被夸过天庭饱满、双眼炯炯有神,一看将来就是人中龙凤的。 然而等到了学前班的时候,打击却接踵而至。无论是算数、背诗还是英语,程小天都远远落后了同龄人一大截,甚至连拼乐高积木都要花上同龄人双倍的时间。 如果那时程父程母还能勉强找理由说程小天只是开智晚,等到了小学的时候,成沓的不及格的鲜红试卷让一向心态平和的程母也不由地着急了。 再后来,程小天似乎在三年级那年生了一场重病,那段时间的记忆完全是混乱无章的,以致于他只能勉强记得一些模糊的光影,连自己为什么生病都忘了。 只知道等自己终于大病初愈后,父母似乎是死了心,再也没有催促过他什么。甚至初三临近毕业考试的时候,程小天想要奋发图强熬夜刷题,都被程母拼命拦下了,抹着眼泪说你健康快乐就好,别的我们什么都不图。 程小天不知道,背负了全部的期望和完全被放弃了希望,到底哪个更糟一些。 十八岁的时候第一眼看见居彬,就跟着了魔一样,从头发丝到脚都喜欢得心尖颤抖。望着那人,觉得周遭的一切都灰暗了,全天下就只剩下一个居彬闪闪发光, 也知道居彬对自己的第一印象大概很不好,甚至可能是厌恶。但是那时还小,莽莽撞撞的,撞了南墙也决不回头,死乞白赖地天天送人家东西,往人家跟前凑。他们当时少的可怜的交流,完全是他用从未有过的热情和毅力单方面挣取来的。虽然卑微,但是心里觉得值得,每天喜滋滋美得冒泡,哪里会觉得丢脸。 其实心里是知道的。有时半夜的时候独自一人躺在床上,想着会不会有一天被那个人厌倦了,远远地丢开,哭得枕头湿了一大片。 隔天起来,听见那人温和的一声“早安”,却又都忘了。高高兴兴地跑过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被讨厌大概是迟早的。他知道一个词叫“七年之痒”,大概是说再怎么互相喜欢的人,到了第七个年头也会互相厌倦。他和居彬才认识三年,可他这样愚笨的人,一般人恐怕一天都忍受不了。 现在那人真的走了,大概真的已经讨厌他到连看都不想看一眼的地步。 心里有一些声音在拼命呐喊着,程小天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心被恐惧吞噬了,神经紧绷,渐渐连喘息都觉得困难,空凉的腹部激烈地绞痛起来。 随着夜幕降临,脑袋也越来越昏沉。 晕过去的前一刻,程小天无意识地抿了一下嘴唇,尝到了什么东西,咸咸涩涩。 咽下去的时候,却是大片弥漫的令人绝望的苦涩。 居彬开着黑色宾利,一路飙车,一直开到公司楼下才逐渐冷静下来。 右手依旧在流血,浓稠的液体如同珠串般粘连着滴落在昂贵的皮质座椅上。手指关节已经麻木得没了感觉,半垂着仿佛一堆没了生命的森森白骨。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开车到了公司。除了公司和家他好像也没什么地方可去,几年前他原本攒下了几套房产,后来抵押了出去。生活虽然不至于捉襟见肘,但确实不如以前放松自由了,而且还多了一个负担。 他不止一次怀疑过三年前自己是不是脑筋抽了,为什么会把程小天接回来,还主动去找程父谈判。谈判条件也完全是把自己送上门去让人宰割,赔本生意都形容不了的大宰特宰。这些原本根本不可能在他身上出现。 程小天有什么好的呢?他有的时候质问自己。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挺现实的人,要么交往知情知趣的圈内人,要么结交对自己的事业会有帮助的人。程家还没有败落的时候,友人揶揄过他和程小天的事,显然是觉得他敷衍程小天是为了借程家的钱势。 其实真的不是。 倒不是他变纯情了。只是他虽然不避讳交往对自己有用的人,但是一向会认真权衡利弊,绝对不会做性价比不高的事情。程小天一看就是个麻烦,如果真的是为了事业上升,他躲都来不及,根本不会接受程小天的示好。 一开始大概是被程小天的皮相吸引,那后来呢,是为了什么? 他明明,已经把程小天的本质看得那么清楚了。 绣花枕头,脑子里完全是一包草。 现在程家也败了,什么值钱的都没留下。 还让他倒贴进去那么多东西,无论怎么看都是他吃了大亏才对。 只是…… 上班的时候偶然把手伸进口袋,摸到程小天前一天晚上塞到他口袋里的巧克力太妃糖或者圆珠笔画的简笔画猪头一类的东西,不由自主地就会变得心情很好,在会议上就忍不住地微笑起来,弄得一屋子的下属面面相觑。 之前程小天听说鲸鱼波点图案的领带会给人带来好运气,特地跑了七 八个大商场买了回来,照着网上的教程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地学,虽然最终还是没学会,但是居彬被他抵在墙上,仔细地低头研究领带的时候,看见他毛茸茸的头顶的小漩涡,和一道微小的褐色伤疤,一瞬间恍惚有种丈夫又像是兄长的错觉。 他为程小天的单纯而头疼,但内心深处,他确实为之迷恋。 程父程母回乡下前一天找他谈过,就是那一次他知道了程小天之所以被保护得这么好的原因。 程小天原本是有一个双胞胎哥哥的。 出生的时候脐带缠绕在了两人的脖颈上,如果不是他的双胞胎哥哥,程小天恐怕也活不下来。不好说幸还是不幸,程小天最终活了下来,付出的代价是永远失去了他的双生子的哥哥。 程父程母原本是把这一切瞒着程小天的,然而等在病房外的长辈亲戚是知道所有的事情的。 三年级的春节,程小天在年夜饭之后和几个表哥表姐去屋外玩耍,程母和妯娌们在屋内闲话,几分钟后只看见几个表姐尖叫着跑进门来,说程小天被鞭炮炸伤了。 孩子们异口同声地说程小天是自己走路不稳摔到鞭炮堆上去的,然而程家保姆事后告诉程母,她亲眼看见那些表姐们嘲笑程小天是笨蛋白痴,问他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笨。 程小天傻乎乎地问为什么。 因为你哥哥死了,他把你的脑子都带走了。 说完齐声大笑,骂程小天和他的父母都是流氓,赚的都是黑心钱,迟早要遭报应,然后狠狠把他推向了马路。 马路边刚好有一个刚刚点燃的鞭炮堆。 那次事故在程小天的头顶留下了一个永久的伤疤,其他地方都恢复得很好,几乎看不出来痕迹。 然而程小天生了一场严重的病,在床上足足躺了三个月。生病的时候胡言乱语,一开始反复喊着哥哥,后来渐渐不喊了,却记不清之前的事了,偶尔还会摸着心脏的地方边哭边喊疼。 那以后程父程母就和几个姑舅家断绝了关系。 程小天的爷爷奶奶早已过世,几家原本联系也并不紧密,只在过年时互相串门拜年。 那年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