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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总比失去一条命要好,因此他心念一动,黑色的火焰就攀上小姑娘的手臂,无声转变了性质,不再吞噬恶鬼身上附着的鬼气,而是如同真正的火焰那样,沿着秦姓姑娘的指尖一路啃咬上去。 “啊!” 秦姓姑娘的惨叫与恶鬼的哀嚎合而为一。这一刻,在剧烈的痛楚面前,便是被恶鬼牢牢镇压的秦姓姑娘的灵魂,竟也清醒了一瞬,将恶鬼震离身体。 就是现在! 陆修泽抓住恶鬼,面色不变,手下却毫不留情地将这恶鬼碾碎,叫它万不会再有复活害人的机会! 一切说来话长,但不过发生在电光石火间。 跌落在地上的秦姓姑娘又痛得晕了过去,四周也随着恶鬼的最后一声哀嚎后重归宁静,只余龙神江水流潺潺,潮声涌动。 滴答。 不……还有一个声音。 滴答。 轻微至极的水声划过皮肤,滚落在地上。 陆修泽蓦然回身,便瞧见浑身湿漉漉的、似乎才从龙神江内游出来的闻景站在他身后,定定地看着他。 陆修泽瞳孔紧缩,脑中一片空白。 第60章 想 陆修泽望着闻景, 就如同闻景凝望着他。他看到闻景表情空白,一如闻景眼中的自己。 闻景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来了多久? 他听了多少? 陆修泽忍不住想要后退, 想要避开闻景那其实并不凌厉的凝视, 又或者说些什么,好打破这样的僵局。 然而他的脚下生了根,无法动弹;他的脖子僵直凝固, 无法回转;他的思绪干涸枯萎,无法言语。 到了这一刻,陆修泽竟第一次对那冥冥中的命数生出怨愤来: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为什么要让他在下定决心同他爱的人坦白的前一刻被撞破所有?为什么要让一切一次又一次地陷入无法转圜的地步?! 陆修泽感到脑海深处一阵阵刺痛,无数的画面蜂拥而出,金色与黑色的火焰交错出现, 然而他却无心去看那些炽烈的火和凌乱的画,反倒是被这样的痛唤回了几分理智。 不……不对! 陆修泽蓦然清醒过来:不对!现在的他, 并不是那个舞女小冉, 也不是同闻景私定终身的阿修。此刻的他是男性的装束,是“陆修泽”的面容,就算闻景见了他,也只会以为是与同门大师兄的重逢, 而不会想到……不会想到…… 陆修泽的神色刚回转两分,便落入对面闻景的眼中。 闻景倏尔一笑, 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然而直到他喉头滚动了几次后,这才逸出一声气音似的笑,哑声道:“大师兄终于想好要如何骗我了么?” “还是要叫你……” 闻景无声一笑, 目光落在陆修泽的腰间。 陆修泽如遭雷亟,全身僵直,这才想起他出行前将闻景送予阿修的那颗猫眼球挂在了腰上,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在闻景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无论是哪一个身份。 直到这一刻,迟来的心痛才终于从陆修泽心中升起,源源不断,层层堆叠,就连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带着尖锐的刀子,刺破血rou,深入骨髓。 痛彻心扉,痛不可言。 陆修泽脸色苍白,所有的语言和机巧都在这一刻化作虚无,只有痛绵延不止,无法断绝。 这是闻景在痛……陆修泽清楚地知道,这不是他的痛,而是闻景的。 于是这也越发让陆修泽苦痛。 ——他怎么能让他的阿景这样难过? 陆修泽几乎忍不住想要不管不顾上前抱住闻景,想要将这样的痛楚抚平哪怕半分,但无尽的愧疚却让他甚至不敢再靠近闻景半点。 闻景望着这样的陆修泽,胸膛急剧起伏,眼眶通红,像是要痛骂,又像是要痛哭,但最后,他咬紧了牙关,只道:“大师兄就没有半点话要同我说吗?” ——说?说什么? 痛楚和苦涩在陆修泽喉间堆积。 ——无言以对,无颜以对。 陆修泽沉默不语,闻景几乎忍不住痛恨起来。他凝望着陆修泽,只觉得自己眼中如同火烧,但他却偏偏生不出半点泪来。 他忍不住向陆修泽走近一步,陆修泽便狼狈向后退开一步。 他步步逼近,陆修泽便步步后退,直到陆修泽在河边站定,退无可退之时,闻景终于来到了他的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 “你……同我说的那些话……”闻景的声音有些颤抖,“跟我做的那些事……” 是这个人捧着他的脸,一遍又一遍地说爱他;是这个人叩进他的心门,将他的心思统统占据;是这个人让他终于明了爱情滋味,生出携手共老的心思……也是这个人将一切统统摔坏在他面前。 “你就……”闻景几乎要哽咽起来,但他咬紧了牙,将那些软弱统统压下后,这才用喑哑的声音道,“就真的没有什么解释?!” 闻景直直地望着他,那样的神色在第一时间就灼伤了陆修泽的眼。 陆修泽狼狈撇开头,闻景又笑一声,道:“还是说……骗我、戏弄我,让我团团转得像个傻子一样,就这样让你高兴?” ——不,不对! 陆修泽心中生出莫大的苦痛来,慌乱与愧疚交织,爱慕和苦涩交融。 ——不是这样的! 他那样珍重阿景,怎会想要戏弄他,又怎会想要轻视践踏他? 然而他从未这样想过,却偏偏这样做了。 陆修泽辩无可辩,退无可退,痛难再痛。那些曾经在心中拟过千遍的“对不起”,说过万次的“我爱你”,在这一刻的重量都变得轻薄,让陆修泽无颜开口道出半句。 如何是好?他……要怎样做才好?! 陆修泽再也忍不住这样的愧痛,再也受不了这样的目光,掩面而去,在闻景的注视中沿江而下,狼狈逃离。 他能感到闻景定定地站在原地,目光直视着他的背影,没有半点转移。但他不敢回头,不敢停步。 他发狂般地走,直到天色黑了又白,白了又黑,他才被横亘在他面前的巨湖拦下。 陆修泽低头一瞧,才发现他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变了,一只变得纯黑,一只化作纯金,一边恐怖如恶鬼,一边璀璨若天神。 陆修泽心中剧震,头痛欲裂。 ——妖物…… 他看到将他抛弃在山野中的农夫这样对他说着。 ——妖物。 他看到将他母亲从他手中夺走的人这样对他说着。 ——妖物! 妖物!灾星! 祸乱的源头,苦痛的起因。 都是你!全都是你! 直到这一刻,陆修泽终于想起了一切——那些他想要逃避忘却,却最终以更残酷和惨烈的方式面对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