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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弗雷德里克.克雷伯格记事开始,就隐约察觉到家族对待他的方式与别人的孩子有所不同。 一开始,小弗雷德里克并不明白为什么只有自己的待遇会如此特殊,他甚至并不明白父亲拒绝拥抱自己是一种疏远,一种嫌恶。是他的母亲总是在这种时刻抹着眼泪,代替冷血的父亲将小小的弗雷德里克抱在怀里,他才模模糊糊的感受到:“啊,原来这样他们那样对我是不对的”这样的想法。 因为自己是个恶魔诅咒的孩子,一出生就克死了双胞胎兄弟,总是听见旁人听不见的声音,甚至幼年时身上还长着非常吓人、如同被火舌舔舐过的红色印记。所以自己的父亲和亲族都厌弃自己,父亲不愿意触碰他,亲族拒绝他进入教堂洗礼,小孩子们排斥与他社交。 尽管从小就不被待见,但成年以后的弗雷德里克依旧没办法去纯粹的憎恨自己的亲人们。因为就算他们如此待他,却还是为年幼的他请了医生,精心教育他长大,在衣食住行上从未欠缺过,还在他成年时,为他举办了一场隆重的首秀——呵,真可笑,他想。或许自己终其一生,都没办法纯粹的去爱去恨某一个人,某一件事。 嫌弃他、抛弃他的家族却也是包容了他可怖过去、生他养他长大的地方,弗雷德里克深爱着自己的家族,为自己是克雷伯格家族的一员感到自豪,就算现在,他依然想要回归那片令人神往的金色光芒之中。同时,弗雷德里克没办法不去憎恨家族面对自己时露出的轻蔑和嫌弃;没办法不去怨怼他们在觉得自己有天赋有才华时高高捧起,发现不符合期待时就残忍摔下;不顾他的脸面和尊严,把他写的乐谱批的一文不值,害得他的母亲郁郁而终的无情。 真奇怪,不是吗?明明那么爱他们,爱自己的父亲,却又是那么怨恨他们怨恨父亲,巴不得他们和自己一起坠落谷底,尝尝被人践踏侮辱是什么滋味。 他就像一个年幼的孩童会不自觉亲近父母那样,就算被伤得遍体鳞伤,还是会忍不住想要获得家族的认可,重新融入他的家族。 ……为什么会下定决心离开奥利地,孤身一人无依无靠的去往异地打拼生活呢? 是在他即将要被家族彻底抛弃前,父亲对于弗雷德里克对相亲对象的挑剔行为感到不耐烦,指着他的鼻子怒骂他不找个alpha结婚生子是想干什么,不想结婚生子又写不出曲子,作为一个omega却生不出孩子,除了脸以外什么都没有,有人愿意娶一个没有生育能力的omega当妻子是他的福气,再不结婚就滚去烟花酒地当娼妓算了。 是的,他作为二十岁才分化的omega,其身体结构居然接近beta,据体验报告和医生的诊断可以得知,他难以怀孕,就算不做任何措施,怀孕的概率和戴套也没什么区别。家族对此事严防死守,避而不谈,所有人都认为身为一个omega却难以怀孕是件天大的丑事,绝不能让外人知晓。弗雷德里克虽然觉得荒谬,但也清楚这件事必须保密,故而每次在相亲时被对方提到生子的话题就烦躁不安。 弗雷德里克平时没少听见家族中的长辈们数落他身体残缺又这么挑剔,没有才华却清高的很。但如此侮辱人格尊严的话从亲生父亲的口中说出还是让他痛不欲生,他几乎像是落荒而逃一样狼狈地随便收拾了一点行李就逃到了英国,却不想只是从一个地狱来到了另一个地狱。 人生第一次对某个人产生了不可言说的情愫,第一次渴望与某个人产生情感链接。对象却是个无比冷血无情的恶魔。弗雷德里克没办法爱他,却也不得不恨他。自从母亲去世后,他再也没体会过那种被人珍视爱护的感觉了,就算背后的目的不纯,就算对方确实真真切切的伤害过他,但不可否认的是,奥尔菲斯也是弗雷德里克人生中为数不多愿意给予他关心爱护的人,是真真切切付出了行动帮助他的人。 弗雷德里克是个很高傲的人,这来源于他高贵的出生和接受的贵族教育,还有其母亲曾一遍又一遍夸赞他,一遍又一遍说着爱他,相信他。但弗雷德里克也是个很自卑的人,也是给予他高贵出身的家族折断了他的傲骨,把他自尊踩在脚下,还有曾给予他自信、自尊、自爱的母亲,苍老的妇人声泪俱下地说希望他能早点结婚生子,相信他一定能生出孩子,小心翼翼的说希望他能回归家庭,不要再想着音乐了。 弗雷德里克不怪母亲,他知道母亲爱他,是自己没本事,所以才会被家族抛弃,落得一个无处可去的窘境。母亲一开始也并不希望他陷入结婚生子的怪圈里,但是她也没有办法了,她也不知道怎么帮助自己,母亲只是希望他能幸福…… 于是所有问题和痛苦的矛头都指向了他自己,都是因为自己是个庸才,才会被家族抛弃,都是因为他的平庸,奥尔菲斯才不爱他,都是因为他的无能,父亲母亲才会对他说出那样的话。 被alpha强迫,接受一次次侵犯时,他曾用麻木的眼神越过alpha的肩头看向天花板,思考自己怎么还没有死。 弗雷德里克厌恶与奥尔菲斯发生关系,每一次都让他感到自我在对方的胯下被一点点磨灭,尊严在狂风暴雨中的贯穿中被摧毁。虽然他需要这个来缓解生理和心理上的问题,只有在沉溺于性爱时他痛苦的rou体和心灵才能暂时解放。但他却愈发嫌弃需要靠这种扭曲畸形的关系才能维持健康的自己,厌恶这个浪荡yin乱,发出一声声媚叫、把双腿分得更开、以便alpha可以进的更深更重的自己。 尽管alpha在把他接回家中后,对待他时的态度可谓是呵护备至,用心安排的食谱、一天三次的昂贵补药、上锁的酒柜、藏起来的尖利物品……奥尔菲斯在除了性事以外的事情上对他极其小心翼翼、把他当成了一碰即碎的易碎品一样,简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弗雷德里克不是看不出奥尔菲斯对他的好,眼神和声音里透出的爱意。但他还是害怕,害怕对方只是看上了他的皮囊,等到他老了容颜不在,这份爱意就会消失,就会被一脚踢开……或许都不用等到他老了,alpha玩几年玩腻了就会抛弃自己,对此他异常恐惧,却又无能为力。 无数次,他看着在自己起伏身上的alpha,想开口询问对方,是不是只要玩腻了就会杀了自己,是不是只是把他当成一个玩具,却又问不出口。无数次高潮过后,他被alpha抱进怀里温存时都想说诉说自己的不安。但又深知说了也没用,alpha不会把他的不安当回事,永远不会正面回答对他到底是什么想法这个问题。 弗雷德里克从来不想要小孩,就算他因为极其难以怀孕的体质,导致被家族内部嫌弃他也不觉得怎样,反而庆幸自己有这样的身体。但现在,他突然渴望有一个孩子,倒不是指望能靠孩子拴住他无情冷血的父亲,他只是希望能有一个精神寄托,别让他在这个世上孤苦无依,没人牵挂。 孤独和痛苦没有消失,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愈演愈烈,一点点吞噬了弗雷德里克。让他在无数个夜晚夜不能寐,对着精致的菜肴食不下咽,恶魔的低语愈发严重,他的精神开始恍惚,分不清白天和黑夜,记性变得很差,经常像断片一样失去部分记忆。最后,连音乐和性爱都已经没办法抚平他的伤痛了,于是,作曲家没了办法,想要靠死亡来解决自己的痛苦。 弗雷德里克如果想死随时可以死,以他饱经沧桑、脆弱不堪的身体只要从二楼头朝下跳下去就能轻易折断脖子。但是他不甘心,他深爱着奥尔菲斯,却也同样深深憎恨着他,说不上爱和恨哪一个更强烈,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份恨意不会轻易抹除,就像一个长在鼻梁上的rou瘤那样,让作曲家每次看向小说家时都感觉碍眼。于是一个计划在心底悄然诞生了,他要杀了奥尔菲斯,把这个毁了他人生的男人拖下地狱,即便在男人死亡后他也不能幸免,他也根本不在乎。 虽然奥尔菲斯竭尽全力遏制庄园内一切可能会帮助他自杀的可能性,但小说家没想到,弗雷德里克其实还擅长研究化学药剂。而花园里有奥尔菲斯为了实验种下的颠茄,因为爱丽丝对植物学所知甚少而幸免于难,仓库里还有被金发记者收缴上来限制的实验器材。 光有颠茄还不够,颠茄只有杀人和致幻的作用,如果奥尔菲斯发现自己被下了毒,肯定会第一时间催吐求生,而alpha身体强健,说不定真能活下来。于是弗雷德里克把目光放在了自己因为失眠要服用的安眠药上。他开始在每次服药时,趁佣人不注意偷偷藏起半颗药片,一点点以量积累,终于到了一个客观的数目,让他能从药片的大量淀粉中提取足量的麻醉物质。 对,没错,实验器材,颠茄,安眠药……弗雷德里克打算用奥尔菲斯亲手缔造的一切结合组成的毒药送人上路。 佣人看他看得很紧,所以他只能找机会潜入仓库,每次只完成一点点就赶紧离开,装作是在一楼弹钢琴。而今天早上,他终于完成了最后的剂量,却苦于奥尔菲斯一大早就不见踪影,无法下毒。 车厢里的示弱和讨好当然都是魅惑alpha的手段,弗雷德里克发现自己无论是情愿还是不情愿的示弱奥尔菲斯都非常受用。经常是只要他一掉眼泪,alpha的动作立马就轻柔起来了。要不是他实在忍受不了再与小说家共处,着急想杀人,不然弗雷德里克就算是死也不想跟奥尔菲斯撒娇。 他也没想到计划能那么顺利,一向小心谨慎的奥尔菲斯今天一直心神不宁,好像有烦心事,数次与自己对上视线后又马上移开,还像个傻子那样在房间里逛了一圈。于是趁小说家不注意,他在对方的酒杯里用藏着袖口里的试剂滴管滴了半管浓缩的颠茄安眠药制成的毒药,alpha居然看也不看拿起来就喝了,在亲眼看着混合着毒药的酒液顺着alpha的喉结滚落到胃里时,弗雷德里克突然感觉好轻松。 他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奥尔菲斯,心中第一次没有别扭和阻碍,直白的升出了爱意。终于……终于,奥尔菲斯,只要你死了,我就终于能不夹杂复杂感情的爱你了。 不过也要我有命活啊……哈哈,无所谓了,奥尔菲斯,是你欠我的,我可不会因为毒死你感到愧疚。你是个恶棍,混蛋,魔鬼,但是,但是…… 弗雷德里克闭眼一口闷掉了毒酒,躺倒在床上。 他伸出了双手,神情温柔地轻轻搂住了奥尔菲斯,感受着对方还在跳动的心脏和炙热的温度,贪婪地闻着alpha身上醇香浓厚的酒香。 ……谢谢你对我这么好,但是如果人还有下辈子,我希望我们不要再相遇了。 他已经累了,就这样结束吧……结束吧…… 毒药的主要成分颠茄有致幻作用,于是弗雷德里克在临死前还有看一场失败的剧目,一场属于自己的无聊、可笑的走马灯,看完自己孤寂、悲凉的一生。 他看见母亲抱着一个样貌丑陋、浑身爬满红色印记的烂rou哭泣着,父亲和亲族嫌恶地站在远处远远的看着这一幕。 他看见年幼的自己向父亲索求一个拥抱却被拒绝,他看见自己落在人群最后面,只能看着其他同龄的孩子和他们的父母在一起亲昵互动。 他看见刚分化成omega的那天,他高烧不退,虚弱不堪地躺在床上,对自己未来的命运感到绝望悲伤时,他的父母却松了一口气,认为他至少能靠联姻寻找出路了。 他看见自己碌碌无为、被人歧视羞辱的一生,坐在钢琴旁弹奏刚谱写好的乐曲的他被长辈不耐烦的叫停,对方拿起他谱写的乐曲从头挑剔到尾,最后得出写的就是垃圾,你是个庸才的结论后又随手扔掉,走的时候还不忘踩一脚在上面。 他看见自己被绑在地下实验室里被一个跳蛋侵犯,看见自己被奥尔菲斯抗进酒店房间里强jian。alpha要夺走他的人格尊严,彻底把他物化为自己的所有物。他拼命挣扎,惨叫,拒绝,但是都没办法阻止男人的暴行,只能任由男人在他体内孕育生命的甬道里内射,在他的腺体里注入信息素,达成永久标记。 该结束了。 这样可笑不堪的一生,像个笑话一样供人取乐的人生,这样丑陋狼狈的一生……他已经受够了。 幻想中,世界为他打开了一扇通往彼岸的门扉。弗雷德里克拖着自己残破不堪的身躯,努力朝门的方向前进着…… 他要走了,要解脱了。 他要打开那扇门,去往另一个世界,那应该是一个再也感受不到疼痛、再也不会悲伤难过、再也不会被欺辱打压的世界。就算那时,他可能连自己都忘记了,什么都感受不到了,不会再有知觉了,也挺好的。 他的手握住了门扉的把手,那小小圆圆的东西触感微凉光滑,和过去幼年时数次打开琴房的门把手一样。嗯,身体轻飘飘的,心灵也很放松,感觉很不错。没必要感到害怕,因为只有死亡才是他摆脱无尽痛苦的办法,与其活着继续受辱,不如体面的死去。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想鼓起勇气拉开门扉时,胳膊才刚使力,一只鲜血淋漓的手突然从身侧探出,坚定不移地用力握在了他开门的那只手上,拒绝让他离开。 是谁…… 弗雷德里克在那只手握上来的瞬间就知道了拦住自己的人是谁,却并没办法感到纯粹的开心或愤怒。他对待他的感情一向如此复杂。 “……你怎么会在这里?” 奥尔菲斯憔悴虚弱的出现了他身边,发丝凌乱,被水浸湿贴在额头上,身上还沾着点点血迹和不明呕吐物,看上去真的很狼狈。 伤害他、折磨他、强迫他,却又深爱着他的男人朝他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把手伸进口袋里,取出了一枚钻戒递给了他。 “其实……刚才我是想把这个给你的。” 弗雷德里克终于挣脱了梦境与幻觉的束缚,恢复清醒睁开了眼睛,他刚醒就不可置信的直勾勾瞪着医院苍白陌生的天花板,随即感到胃部传来无法阵阵忽视的强烈灼烧感,简直痛到没有知觉了。 为什么我还能醒过来? 这不科学,自己明明拿老鼠做过实验,毒性按理来说怎么都够毒死两个成年男人了,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醒了?医生!05号病房的病人终于醒了——” 似乎是在他病房里choucha的小护士意外发现他其实醒了,只是一动不动地躺着望着天花板发呆。于是小姑娘咋咋呼呼地跑出去喊了起来,马上就遭到了闻讯赶来的欧利蒂丝庄园管家的呵斥。 “这位小姐请自重,我家主人的未婚妻有神经衰弱,不喜吵闹,麻烦安静一点。” 小护士赶紧闭上了嘴巴,低头退开,而管家携医生一起轻手轻脚地进了了他的病房。医生上来检查了一下弗雷德里克的状态,确认一切正常,说醒过来就好,醒过来就没事了。他还有事要忙,麻烦管家代为嘱托了。 主人的未婚妻?为什么管家要这么说,他连奥尔菲斯的伴侣都算不上,最多算情人……诶,好像某人在担架上向他求婚了来着? 他想起了担架上,虚弱的奥尔菲斯用沾满血的手拿出的钻戒,却不觉得应该高兴,反而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充斥了内心,让他有点烦躁。 “克雷伯格先生,您终于醒了,您已经昏迷了两天了,医生说您的身体本就孱弱,如果再醒不过来恐怕会有生命危险。” “……我不是本来就有生命危险吗?” “在我们送您就医前,德罗斯公爵就已经为您急救过了,所以没有生命危险,主人甚至已经可以下地自主活动了,但是您却一直昏睡不醒,主人非常担心您,我派人给他传递了您醒来的信息,应该过一会儿他就会来看您。” 人与人的差距怎么能这么大。弗雷德里克觉得全身上下的骨头都像被抽走了一样绵软无力,而隔壁奥尔菲斯已经能跑能跳了。 “他为什么要救我?” 我可是差点杀了你,奥尔菲斯—— 管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老人弯下腰,向omega深深鞠躬。 “德罗斯公爵在抢救过您后曾陷入一段时间的昏迷,在清醒的最后时刻一共向我嘱托过三句话,第一句话是告诉我,他担心您在他不在时发病倒下,提前给自己提取了信息素放在保险箱里,让我在您感到不适时拿出来。” “第二句话是他担心您会被其他alpha、omega的信息素影响,特意吩咐我为您准备单独的病房,全员beta的医护。第三句话才是告诉德罗斯小姐别担心,他没事。” “……”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我差点就杀了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还是你对谁都这么好? “克雷伯格先生,其实主人对您一直……格外在意。” “是吗?” 他把我绑在地下室实验,把我关在酒店里强jian,他毁掉我的人生,否认我的人格,伤害我最深的人就是他!可是你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别这样对我……我受不了…… 弗雷德里克痛苦地抱住了头,他感觉心好乱,煎熬、烦躁、苦闷的同时又升起了一丝期待。不要啊,不要再期待了,你还记得你每一次升起期待时奥尔菲斯都是粉碎你的期待吗? “克雷伯格先生,其实您每一次陷入失神的状态,都是德罗斯公爵无微不至的亲自呵护照顾您,在那个状态下您失去了自理能力,是主人一口一口给您喂饭,替您梳理头发,穿戴衣物,守着您直到那个状态结束——” “把我变成那副模样的明明就是他!现在又来装好人了?!那一开始为什么要那么对我?!” 弗雷德里克抓起手边的装饰用的盆栽就砸了出去,陶瓷花盆碎裂成数块,其内里的泥土却没有摔坏,反而像一个滚筒一样硬邦邦的粘连在一起,咕噜噜地滚到了病房门口某人迈进来的鞋面上。 奥尔菲斯穿着素净的病号服,面色发白,神情自若,他绝对听到了omega刚才的暴怒时的发言,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背着手,迈过了花盆的碎片,闲庭信步地走了进来。 “辛苦你了,管家。先下去吧,我有话和弗雷德里克说。” 管家恭敬地低下头离开了,寂静的空间中就只剩下他们二人。弗雷德里克不愿看见他,紧咬嘴唇,没有再发脾气,攥着被单别扭的别开了头。 奥尔菲斯自己拉了一张椅子,毫无芥蒂地坐了过来,他既不解释也不澄清,他只是默默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把那枚戒指递给了他的omega。 “嫁给我吧,弗雷德里克。” “……你是白痴吧。” omega情绪激动的开始大吼大叫,他鲜少会表现的如此失态,也不想这样失控。但这枚戒指扰乱了他的思绪,让弗雷德里克没办法不去在意它。 “你绝对是白痴,傻子,蠢货,大蠢货!!” “嗯嗯,我是白痴,傻子,大蠢货,所以呢?你愿意嫁给我吗?” alpha这副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姿态让作曲家顿时哑火了,他望着对方神情平静凝视着自己的神情,顿时感觉心里五味杂陈,好像被架在恋爱的火焰上炙烤那般难受。这不应该,他不应该如此轻易的原谅这个伤害了自己的家伙,不应该答应仇人的求婚。于是弗雷德里克更加气愤,他一直以来压抑的怨气怒火都一齐迸发,朝造成他苦闷的元凶疯狂发泄着。 “你这么伤害我,居然还有脸向我求婚?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恨你,巴不得你去死吗?” “你害我变成这副模样,都是你逼我的,奥尔菲斯。我凭什么嫁给你?嫁给拿我做实验、强迫我发生关系的你?” “我不得不每天被关在房间里等待你回来,这副身体在进入发情期的时候到底有多痛苦你知道吗?我还会时不时变成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智障,明明我是一个有自尊有人格的人,却被你当成玩物,只能在你的施舍下才能还算体面的活着。想要时强迫我,不想要时一脚踢开,我的人生都被你毁了——” “我对你只有憎恶之情!到底要我说几遍你才能懂——” “对不起。” “……你说什么?” “我说,对不起。” 小说家诚恳的低下头向他道歉,反倒让他不知所措起来。 弗雷德里克感觉诧异,他对着奥尔菲斯发泄怨气,什么话都敢说。按照常理来讲,敢这样跟alpha说话的omega都会落得一个凄惨的结局,比如他的母亲就是如此,母亲曾为了他顶撞父亲,说的话还没自己一半过激,就被软禁了。原本他以为自己在毒杀奥尔菲斯失败后居然还能被救活,肯定是因为alpha还没有玩够,没有解气,还想继续羞辱他折磨他,那索性也没必要隐忍下去了…… “对不起,我知道我错了,我当初不应该那么对你。” “……你以为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能解决过去发生的恩怨,抚平你对我造成的伤害,让我的身体恢复原样吗?!” 我不会原谅你,休想—— “我愿意用一生来弥补我对你造成的伤害。” 奥尔菲斯用庄重认真的凝视着弗雷德里克的双眼,许下了承诺。 “……” 弗雷德里克逃避般马上躲开了小说家深情的目光,他感觉对方的眼睛中闪烁着浓厚的爱意,炙热深沉到快要把他灼伤。但他还是在拧巴别扭,他还是没办法彻底原谅alpha,但不知为何,他又说不出拒绝的话,于是只能东拉西扯的继续扯皮: “哈,漂亮话谁都会说,你以为你嘴上轻飘飘的许下承诺我就会再次轻信你吗!” “我会用行动来证明我对你许下的承诺,弗雷德里克,虽然我嘴上不说,但其实我一直在用行动弥补我对你造成的伤害,今后我也会继续弥补下去……所以你必须一辈子都留在我身边,直到我把罪孽赎清才行啊。” “谁要一辈子留在你身边?!我看见你就恶心,听见你的声音就头疼,每次不得不与你发生关系时我都痛苦万分——” “我很抱歉,但考虑到你的身体想要恢复正常水准我的信息素是必不可少的,所以我不能停止这种行为。” “滚!本来没有你,我能拿一大笔钱,以后都在黑市买alpha信息素活下去的!” “但是那样你会很痛苦吧,黑市的alpha信息素供应源很不固定,omega在短期内承受不同alpha的信息素会很痛苦,这样做只会加重你身体的负荷,加上不间断的发情期,你的寿命都会缩短。而且你还会不定期陷入失神的状态,这个状态期间你又该怎么办?” “那我至少也是遵从自己的本心活着!是个有体面有尊严的人!而不像现在,像个宠物一样被圈养,像个物件一样只在你有需求的时候被你拿来把玩,不需要了就扔下!” “我没有那样看待过你,弗雷德里克——” “没有?好,就算你没有,那内里空虚的花瓶呢?一个无依无靠、就算消失也没人在意的完美实验体呢?你敢发誓没有这样看待过我吗?!在你眼里我真的是个人吗?!回答我啊!奥尔菲斯!!” “我确实曾经那样看待过你。” “呵,那你现在又把戒指拿给我干什么?!去娶你喜欢的才华横溢的omega吧!别来恶心我了!” “但是那只是曾经,曾经,我确实不把你放在眼里,从来没在乎过你的样貌,你的性别,你的身体健康……但是现在,弗雷德里克,我想……我应该是非常在意你的。” “在意我?你所谓的在意就是连我的喜好都不知道,连我讨厌什么都不清楚吗?你明明从未关心过我!” “我知道你喜欢吃法式炖蛋,知道你原来讨厌珍珠,知道你的衣服尺寸,知道你有精神衰弱,受不了噪音,知道你神经敏感,讨厌强烈的异味,吃不了辛辣,知道你喜欢喝马提尼和白葡萄酒,知道你其实很傲气很不甘心,却又很自卑很纠结,知道你总是精致利落的外表下有点小马虎,发绳里露出的碎发,系歪不对称的蝴蝶结,以及一慌乱就会弹错音。知道你每天晚上都会背对着我装睡,在我也假装入睡后然后偷偷靠近我,依偎在我身边,却不敢抱我——” “别说了。” “弗雷德里克。” 奥尔菲斯情不自禁地朝他伸出了手,却被作曲家惊恐地躲开了。 omega的嘴唇颤抖,慌乱地环顾了整个病房,他的内心依然在挣扎在纠结。作曲家被对方这一番真情实感的话语打动,却也没办法因为这一点点真情就忘记过去。最后,他像是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硬是扯出了一个难看的嘲笑来。 “……我的毒药经过测试,其毒性可是能毒死一个体重80公斤的成年男人,这居然都毒不死你……你命可真大啊……奥尔菲斯……” “我幼时家中曾发生了一些变故,我的双亲离世,meimei又不知所踪。目睹惨案发生的我精神出现了一些问题。于是早年我一直通过药物治疗我的精神疾病,不过自从爱丽丝回来后我就好转了。” 奥尔菲斯第一次主动提及他的过去,提起逝去的双亲时小说家难得流露出真正的悲伤与沉痛。弗雷德里克都看在眼里,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未了解过奥尔菲斯过去都经历了什么,遭遇了什么。他只知道对方年纪轻轻就振新了破败的德罗斯家族,靠智谋和手段站上了人生制高点,却从未思考过小说家是如何走到今天的。 “因为早年大量服用药物的原因,我有很强的抗药性,你加了大量安眠成分的毒药对我不起作用,所以我才能提前醒过来。” 到底是多么严重的抗药性才能让麻醉成分失效成这副模样?奥尔菲斯早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等等,他在想什么?他在心疼奥尔菲斯?不行!心疼男人同情男人可是步入地狱的第一步啊,想想他都干了什么……他不值得任何同情。 话虽如此,弗雷德里克的语气还是软了下来,他终于问出了那个他一直想问的问题,尽管之前他一直都不敢去问。 “你为什么要救我?我可是差点杀了你。” “那你为什么要在临死前抱住我呢?弗雷德里克?” “……” “顺便一提,其实我原本发现你要杀我,还挺生气的,但是一睁开眼,发现你搂住了我,要跟我一起殉情,我顿时就不生气了,因为我觉得还挺浪漫的——” “你是不是变态啊,奥尔菲斯?!” omega被对方轻佻的态度气笑了,但这份笑容转瞬即逝。 “……我终有一天会老去的。” 作曲家难受的别开头,揪心地主动提前了这个令他一直感到不安的话题。 “我知道啊。” “就是说如果你是因为我的外貌才要和我结婚的话建议你放弃!放弃好吧!” “哈?我才不是因为外貌才要和你结婚,其实在我们相遇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根本记不住你具体长什么样子。我也是在突然之间发觉,原来你长得这么好看。” “……油嘴。” omega过去没少被人夸奖外貌,但他从不在意别人对于自己外貌上的夸奖,甚至在才华逐步消弭后对他人关于自己外貌上的夸奖感到心酸。但被心仪已久的人亲口夸奖美貌,尽管只是一句简单的“好看”,但他也终于为自己在外貌上所有的优势感到了一丝开心。 他害羞地红了耳朵,移开了视线,用带着怨念的语气接着问道: “你之前不是说喜欢才华横溢、配得上你的omega吗?” “是的,但是我改主意了,我觉得还是要找个我喜欢的。” 小说家说这话时是凝视着弗雷德里克说的,于是作曲家的呼吸都屏住了,心跳都停了一拍,他哆嗦着嘴唇,停顿了片刻,像闹脾气需要哄的女友那样继续不依不饶的追问: “你为什么要送我一堆衣服首饰?是因为看腻了我的外表吗?” “我看你整天闷闷不乐,脖颈和手腕空空如也,也没几件衣服,听别人说omega都喜欢鲜花、珠宝和漂亮衣服,希望哄你开心才买的。” “那你为什么要领我去参加宴会,害我当成商品一样被那些人挑剔嘲笑?还造谣我爬你的床,说我是破烂配不上你,说我勾引你……你肯定也听到了,却一点反应也没有,是不是你也这么认为?” “我以为带着你向所有人坦白我们的关系会给你安全感。哼,那群没眼光没格局的东西才不配挑剔嘲笑你,弗雷德里克,你是最好的。” “……你之前交往过几个人?” “都说了只有你一个。” “骗人。” “你叫我拿你怎么办啊,弗雷德。” 奥尔菲斯笑了,举起了戒指,握住了弗雷德里克的手,omega知道对方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