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成真
第一百五十二章 成真
并不是所有身居高位的人陨落都是大张旗鼓，轰轰烈烈的，更多的时候他们都死于一次悄无声息的刺杀，一场突发的疾病，或者干脆就是一次毫无干扰的意外。从事杀手这个行当多年的艾比见惯了大人物的消亡，所以趁机杀死天元对她而言并算不得什么重大事件，顶多算一次颇具地方特色的任务。 趁前来围剿的咒术师们都还忙着试图抢救天元时，艾比拉着夏油杰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包围圈，而莫名其妙经历了一次「改朝换代」的黑发咒术师仍处于过载的震惊中，双腿机械地跟着艾比狂奔，但大脑却一片空白。 什么叫以后就没有天元大人了？ 她把天元大人给杀了？ 不是，为什么要杀了天元大人啊？！ 夏油杰感觉自从艾比出现后他的脑子就从来没有跟上过她的思路。 不像伊路米虽然常年面瘫，难以从面部微表情来推断他的想法，但至少他的大部分行为勉强附和逻辑的，往奇怪的方面去推测还是可以预料到一个方向。但这个女人的想法永远出乎意料，不知道哪里惹怒了她就会遭受灭顶之灾。不论是对五条悟的出手，还是对禅院健太郎的抹杀，亦或者是对薨星宫的毁灭，统统都来得十分突然，不需要任何铺垫。 只是想要这么做，就去做了。 随心所欲得让人害怕。 就好像，好像一个极其情绪化的疯子…… 不得不说教祖大人的确善于观察，短短几天就已经捕捉了某些真相。但这样大不敬的话夏油杰自然只敢稍微腹诽一番，好在这位思维跳脱得不像正常人的夫人暂时和他是同一个阵营的，还对他颇为欣赏，年轻的咒术师在渐渐跑出咒术高专的范围后，宕机的脑袋终于重新启动。 为了和普通人的世界实现物理隔离，东京咒术高专并不像京都咒术高专那样躲在一个普通人无法看见的结界里，而是位于东京远郊的荒郊野岭里。 离开咒术高专就是荒无人烟的林地，进来和出去都只有一条路，平时就很少有人前来，而今天更是安静得可怕。但这只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前奏，一场咒术界的风暴注定会以薨星宫为起点，把所有咒术师都卷入其中，就连一直被保护着的普通人也不能幸免。 将人类和咒灵隔开的结界即将落幕，夏油杰无法想象这将对整个霓虹造成多么大的sao乱，又会有多少咒灵会因为蔓延开的恐慌而滋生。 而利用民众的恐惧而发展的盘星教又可以借机得到怎样迅速的扩张，夏油杰越发觉得自己已经在反派人物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对了，杰，你的愿望会实现的哟～” 在回市区的路上，不耐烦再继续走路的艾比当着夏油杰的面随手撬了辆汽车，十分潇洒地载着这位一直心神不宁的小年轻，听着车载电台播放的音乐心情愉悦得过分。摇头晃脑跟着哼唱了好几首歌后，才突然想起来似的，朝夏油杰又扔下一个重磅炸弹。 “啊？” 难得思绪乱得连根线头都理不清，夏油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差一点把头砸在玻璃窗上。 “我说，你的愿望会实现的。” 艾比心情好极了，她刚刚才意识海中和憨厚的克拉拉聊天，克拉拉对自己的新名字表示很满意，还告诉艾比她已经开始能感觉到这一块怎么挠也够不着的痒痒rou有风拂过了。 女儿身上的诅咒得到了解决，世界毁灭的危机也被一劳永逸，自己也变相地得到了极大的提升，艾比深感这一趟没有白走，只等着回去接了艾尼亚一行人，艾比就可以带着他们从开在五条家的门回猎人世界了。 “愿望？”夏油杰愣了一下，“阿姨是说希望这个世界从此没有咒灵的愿望吗？” “是哟，天元死了后，所有的结界效果都会大打折扣，千年前布下的笼罩住整个霓虹的结界也会很快失效，这样霓虹人产生的负面情绪就不会堆积在这个小小的岛国上啦。” “也就是说，咒灵不会再产生了……” 夏油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拼尽全力走的那条路竟然今天不到一个下午就解决了？那他之前的努力都算什么？ “也不能说百分之百不会再产生了，但肯定会比之前少很多，怎么，你不高兴？” 乱了，乱了，全都乱了，这个世界彻底乱了套了。 夏油杰脸上的笑容再也保持不住，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当一开始倾尽所有去达成一个不可能完成的宏愿时，他其实并不会没有旁人想象得那么痛苦，反而会觉得遥不可及的成果是他内心最稳固的指向标。反倒是愿望莫名其妙实现后会陷入委顿空虚，一直压在心底敦促他一刻也不能停息的火焰被突降的甘霖浇灭，弥漫开来的烟雾让他眼底酸涩得厉害。 “诶？怎么啦？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泪水决堤般从夏油杰的眼眶中涌出，把他那双漂亮的紫色眼睛彻底浸透，盈盈泪光让艾比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怜意。 “是有什么困难吗？能和阿姨说说吗？” 一向是艾比哭泣着宣泄自己的情绪，让别人来安抚她，今天却调了个个，一时间有些慌乱，随手撬的车上也没个纸巾，只能时不时撇过头去看夏油杰用衣袖抽噎着擦拭泪水。 “没，没事，阿姨……我这是高兴的……” 身为一个教派的掌事人居然还会在别人面前流泪，黑发咒术师心中感到十分羞耻。但转念一想艾尼亚的母亲如此强悍，只怕是什么场面都见过了，自己的这点软弱根本不值一提，就更加绷不住泪水，很快就把前襟都沾湿了。 正在开车的艾比其实心思细腻敏感，只是不爱花心思在除了家人外的人身上。她很快很快就意识到这位一直维持着温柔假面示人的年轻人其实内心深处装着吐不尽的苦水，坚定的理想和痛苦的现实煎熬着他，这才让他一朝愿望达成后反而失态。 于是艾比便不再多言，留下安静的空间让这位命运多舛的青年独自消化满腹五味陈杂的情绪。 “mama！你回来啦，事情解决了吗？” 母女间的心灵感应让艾尼亚第一个意识到母亲的回归，在艾比离开的一整个白天中她一直坐立不安，总是担心那个天元大人会对她mama不利，全然不顾她母亲前不久才掐住咒术界最强的喉咙让五条悟奄奄一息的事实。 “艾尼亚宝贝儿，都解决了，我们可以收拾东西回家了。” 艾尼亚的身上带着一股甜点的独特香味，扑在艾比怀里像一只软绵绵又十分有弹性的奶白布丁，她惊讶地睁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回家的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真的吗？mama！我们可以回家了？” “为什么不呢？你身上的问题解决了，mama需要处理的事情也办好了，你爸爸似乎也没有什么牵挂，还是说你想再留下来玩几天？也是可以的呢宝贝儿？” 艾比牵着艾尼亚看向伊路米，用眼神询问丈夫在她不在的时候又发生了些什么。伊路米倒是从来没有质疑过艾比会无法达成她要给这个世界挠痒痒的目的，他甩着长及腰间的头发走到妻子身边，温声问候。 “吃饭了吗？要不要先吃点点心垫垫肚子？” “对哦，mama，杰，你们今天出去一天了都，吃饭了吗？” 艾尼亚还记得分出一点注意力放在跟在艾比身后的夏油杰身上，黄昏的光线不是太好，所以她没能看清夏油杰还有些发红的眼眶，只是直觉青年有些怪怪的。 “阿姨先去吃点东西垫一下吧，您忙活了一天什么都还没吃呢。”夏油杰这才意识到两人从早上出门到傍晚回来没吃没喝地过了一天，“我再让厨房那边做点送过来。” 说完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诶？杰？你不一起吗？” 艾尼亚还没见过这么落荒而逃的夏油杰，她伸出去想要拉夏油杰袖子的手也落了个空，一脸莫名其妙地问艾比：“mama，他这是怎么了？出去一趟被人打坏了脑子吗？” “宝贝儿，你的小朋友大概是想通了一些事情？给他一些时间吧，我们先来聊一下接下来的安排。” 说实话艾尼亚已经开始对在这个世界里的生活感到乏味，这次来不是困在梦境中受尽折磨就是留在盘星教消磨时间，她甚至已经怀念起在枯枯戮山做训练的时光了。 “阿治也在啊，你做好准备和我们一起走了吗？还有这是谁呀？这么可爱的孩子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呀，快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原来是一直没见着的伏黑惠终于被太宰治带着露面了，黑发绿眼睛的男孩有些腼腆，小声又礼貌地叫了一声「艾比阿姨」后，有些扭捏地走到艾比身边，然后猝不及防地被一把拉过去搂在怀里揉搓。 “真是个小可怜，瞧这小胳膊小腿瘦的呢。” 从没见过这么乖巧可爱的孩子，艾比一下就喜欢上了这个十分腼腆的小男孩，慈爱地把伏黑惠的衣领整了整，又小心捏了捏他的胳膊手腕什么的，不经意地估量了一番他的骨骼发育情况。 “告诉阿姨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好不好？” “我叫伏黑惠，今年六岁了。” 年幼丧母，记忆中几乎没有母亲存在的伏黑惠打记事起就从未有过被年长女性拥抱在怀里的经历，他小心翼翼地贴在艾比温暖的怀里，从女人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气让他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原来六岁啦，那是一个小男子汉了已经，有没有跟着学一点拳脚呀？” “有，但你是艾尼亚姑姑的母亲，我是不是应该叫你，姑奶奶？” “哎！叫什么姑奶奶，就叫阿姨，阿姨才没有到当奶奶的年纪呢，咱们各论各的啊。” 艾尼亚饶有趣味地坐在一旁捧腮看自己的母亲好声好气地哄惠多说两句，太宰治见她心态平和，隐隐悬着的心才算落了一半——自从知道打算把伏黑惠一起带回艾尼亚的世界后，他就一直担心艾尼亚会吃伏黑惠的醋。 艾尼亚看似大方，但太宰治一直知道母亲是她谁也不能碰的逆鳞，若是来了个小孩会分走艾比阿姨对艾尼亚的关注的话，谁知道吃醋的少女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但笑呵呵的少女还真是没有往这方面想，在她的视角看来以后家里多一个小孩和多一个小猫小狗没什么区别，也不需要她亲自照顾，只要享受和惠一起玩的时间就好了。更何况这是甚尔哥哥唯一留下的血脉，她自然是要好好照看他，让他以后能长成一个比父亲更出色的强者才不辜负曾经蒙受的恩惠。 “所以艾尼亚怎么想呢？” “什么怎么想？” 拉着伏黑惠问东问西已经问到现在学了几门课的艾比并没有错过女儿这边的风吹草动，动人的脸上充满温柔的笑意，冲淡了她已经越来越具有攻击性的美丽。 “是这样的阿姨，今天五条悟突然过来了一趟，又拿过来了一根宿傩的手指，说是艾尼亚既然可以通过吸收宿傩的咒力来转换成念能力，那他可以再找几根过来帮艾尼亚变强。” 太宰治主动接过解释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担子。 原来在艾比和夏油杰离开不久后，五条悟就偷偷摸摸地溜过来说要找艾尼亚聊很重要的事。他还记得艾比对他的不喜所以没敢在艾比在的时候冒头，特意等到艾比离开后才摸过来。鬼鬼祟祟地从裤兜里掏出一根长得像个塑料道具的东西，信誓旦旦地说这就是宿傩留存在时间的二十根指头之一。 “五条说艾尼亚的身体里应该有不止一根手指，所以她身上的诅咒才会那么可怕，但既然这样都可以熬过来的话，那一根一根消化应该就不成问题了。” 太宰治简单总结了一番，从口袋里掏出那根五条悟留下的手指放在桌子上。 “咦，阿治你快拿开，这玩意放在桌子上mama看了都会没有食欲了。” 艾尼亚对这个玩意是掩饰不住的嫌弃，即便靠非凡的意志力扛过了双面宿傩的凌辱和折磨，她的精神上仍不可避免地留下了难以抹去的阴影，只消看上一眼都觉得浑身上下被捏碎了似地疼。 “诶，等等，给我看看。” 艾比阻止了太宰治想要把手指收起来的举动，示意青年把这根多看一眼都能三天吃不下饭的玩意儿隔着手帕递给她。 “唔，真是难以想象这么丑陋的东西居然被人放进艾尼亚的身体里了。” 果然母女俩都是铁打的颜控，首先注意到的都是这风干了上千年的手指深褐色像根鸡爪的外表。 “对了，艾尼亚宝贝儿，做这件事情的人受到他应有的惩罚了吗？” “放心吧，mama，当年我就已经把他劈成两半，死得不能再死了。” 艾尼亚还比划了一个劈砍的动作，逗得伏黑惠抿嘴一笑。 “那就好，这种恩怨还是要聊清楚才对。”艾比把手指握在手心，试图感受其他带有这种恶心咒力的存在，“唔，确实还能感应到不少类似的点，如果艾尼亚想要的话，mama应该可以帮你全部定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