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five 玫瑰、大海、星空

    夜莺低声说道：“你杀了我，因为你不信任我。”

    红玫瑰沉默片刻，回应：“我杀了你，因为你不爱我。”

    夜莺叹息，语气带着一种无法掩饰的苦涩：“所以说，你杀了我是因为你不信任我。”

    红玫瑰的目光冷冷投向夜莺，她挺起胸膛：“闭嘴吧，我杀了你，是因为你不爱我。”

    ……

    一夜无梦，这是这些天来我所睡的最深沉的一觉。

    我在梦与醒的交界徘徊，直到某个瞬间，灵魂归位。迷迷糊糊的我只觉右臂隐隐发麻，上面似乎压着什么东西。我因此下意识地抽了抽手臂，试图摆脱那种不适感，可惜无用。

    “钟瑜，”我闭着眼皮唤道，“起开，我手麻了……”

    话音刚落，我心中猛地一紧，瞬间后悔。因为我身边躺着的是沈执言，并非念叨的那人。我真是糊涂了，果然多年的习惯岂能一朝就改。

    钟瑜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已经死了。我在心中默念了起来。

    “不要……”这时，钟瑜那熟悉的沙哑声音在我耳畔响起，他说：“不起。”

    我尚未完全开机的脑袋嗡的一声，突然僵住。

    眼皮被吓的立刻睁开，刚清醒时的迷茫彻底被惊恐斥退。映入眼帘的是昏暗的房间，我眨了眨眼，双眼适应黑暗后便立刻朝右侧看去。

    我的右臂上靠着个赤裸着上身的男人，他还在熟睡着，身躯因为呼吸而上下起伏。我注意到他正将脸埋在我的臂弯处，暖人的呼吸也喷在我的皮肤上。

    我轻轻松了口气。

    只因他那乱糟糟的微长发丝是金色的。

    这样想着，我又注意到此刻的周围仍是一片漆黑。目光再次滑向窗的方向，心里下意识地想看看是不是窗帘的缘故才让此刻一片漆黑。

    这一转头，却差点把我吓得魂飞魄散。

    因为我的亡夫，正躺在我的左侧。

    钟瑜双眸紧闭，身躯蜷缩，头颅轻轻依偎在我的胸前，就如我们曾度过的两千个清晨那样。

    我恍惚了一瞬。

    那时，如果是他先醒来，便会偷偷地在我额头上落下一吻，悄然下床，在不惊扰我的情况下准备好早餐。

    若是我早醒，便会轻轻将他的头抬起，轻柔地移至枕头上，再用毯子遮住他的眼睛，随后轻手拉开窗帘，生怕阳光扰了他的梦。

    ——“他一定很累吧，所以才会在我之后醒来。”那时的我每次都这样想。

    但现在，什么都不再存在。没有如果，只有残酷的现实。他已经死了。

    眼前的景象不过是一场幻觉。

    枕在我身上的人没有呼吸，没有脉搏，甚至没有实体，我感受不到一点重量。想到这儿，我感到一阵冷意爬上脊背，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只为不让胸口起伏过大。

    “姐……”沈执言的声音传来。

    我侧目望去，男人坐起了身，他揉着独属于刚睡醒之人的迷蒙的眼，呼唤着我的名字。可能是自己方才把注意力全集中在了幻觉上的原因，我几乎没察觉到他何时已然起身。

    我张了张嘴，下意识的想回应沈执言些什么，可音节未发，趴在我胸前的钟瑜便睁开了眼。

    那可真是吓了我一跳啊。

    好在他没有抬头，也没有其他动作，只是掀起了眼皮。我注意到那双漂亮的唇此刻紧抿成一条线，在一起那么多年的经验让我立刻意识到，这是他十分不满的表现。

    我被钟瑜的反应吸引走了神思。不自觉的就开始想，若眼前这个钟瑜不是幻觉，而是真人，那他现在是在想些什么呢。

    是在吐槽沈执言jiejiejiejie的像只猫头鹰吗？

    还是在辱骂我的不忠？

    亦或是诅咒我们渣女贱男双双去死？

    可惜，这样的好奇注定不会得到答案。因为我夺走了他的发言权。

    “枝以恩？怎么不说话？”沈执言应该是清醒了，他随意撩了撩发，朝我贴来。

    他靠近我，先是轻轻将脸颊蹭向我，继而将手臂绕过我的脖颈，熟练的把我虚虚搂起。

    “这不是醒了吗，怎么不理我？”他带着几分娇嗔的语气说道。

    “…没睡醒呢。”我咽了咽口水，柔声说着，随后抬手拍了拍他的头，举止间下意识的维持胸部不动。

    “那要不要再睡一会儿？”沈执言眨着眼看着我。

    “唔……现在几点了？”我低声问。

    沈执言抽回手，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七点四十，还早。”

    “饿不饿，这个点蛮早的，要去主餐厅吃早餐吗？”我抬手打开了射灯：“吃完后顺便逛逛。”

    “你陪我我就去。”沈执言抚上自己的脸畔，含着笑意对我说。

    “好。”我随意应答，心中却无比清楚这不过是句无意义的废话。

    “总说些废话。”胸前的钟瑜闭上那双深邃的眼睛，代我说出了心中之话。

    我眼眸一颤。

    这是出现幻听了……？

    沈执言愉快地下床，他走到窗前拉开窗帘。瞬间，昏暗的房间被阳光照亮。我望去，眼前的景象一片明亮，只要抬头就能掠过阳台看清前面那辽阔且波光粼粼的海洋。

    鸟儿飞翔，沈执言转身，目光温柔的看向我，那双蓝色的眼瞳仿佛与那片海面融为一体。他勾唇，柔声问我：

    “你喜欢海洋还是星空？”

    他的声音落下，趴在我身上的幻觉突然撑起身来。钟瑜仰起头注视着我，漆黑的双瞳中装满零碎的星光，像是在期待我的回答。

    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入室内，照出了我目所能及之处一切的细节。如此之近的距离，我甚至能看清钟瑜半透明的身体及那穿透他身躯的光线。

    他与光线交织着，似是能在下一秒就与这片光景一同消散般。而那半透明的身体仿佛可以触摸，也本可以触摸，却因为我，变得无法真正触及。

    死都死了还期待呢，我心想。眼前之人果然是不切实际的幻觉。

    “喜欢你，只喜欢你。”我说着掀开被子下好床，穿过钟瑜站到沈执言身旁。

    男人似乎对我的回复很满意，他红着耳廓在我脸颊上轻轻落下一个吻。我则搭上他的臂膀，眼中却注视的是窗外那片无边的大海。

    十天后，我们便将下船。

    游轮共有十五层，主餐厅似乎在四楼。外面的人寥寥无几，可能是时间还早的原因。毕竟，哪个特种兵上船第一天就早起。我们走在前往电梯的路上，红色的地毯十分柔软，一旁是一间又一间的房间。

    因为是早上，我并没有化妆，穿着白色衬衫内搭白色抹胸，配着一条高腰浅色牛仔裤就出来了。

    我抬眼朝身边人看去，沈执言穿着一身材质轻薄透气带有开襟设计的白色长袖衬衫，配黑色裤子走在我身旁。

    “今天我穿的好看吗。”他眼也不眨的边走边说，语气中带满了笑意。

    我收回视线，轻点了点头：“好看啊，不过感觉挺眼熟的。”

    “当然眼熟了，”我们在电梯前站定，他说：“这可是你给我买的，能不眼熟吗…”

    叮一声，电梯门打开，我们前后走入电梯间。电梯的五面都是纯透明的设计，我按下四楼的按钮，电梯随之往下降。

    沈执言靠在扶手上，开始诉说起关于：我送给他的礼物总是那么敷衍这件事。

    他的嘴唇一张一闭，内容我不用听都能猜应该又是什么“你不爱我也好你敷衍我也罢，但是我爱你，不管你对我怎样，我都会爱你”之类的话。

    我嗯嗯应了几句，目光不自觉地扫向楼层指示器。

    快点下降，快点下降，快点下降。

    就在这时，钟瑜又一次的闯入了我的视线。

    烦人的幻觉又来了，我咬了咬舌尖。

    男人的眼眶有些红，他站在一排排楼层按钮前，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半晌后，他抬起手，用指尖戳向了三楼的按钮。

    白皙的指腹似乎触碰到了按钮，可按钮并没有如我方才按下的四层按钮那样，发出红色的光。

    叮，四楼到了。

    沈执言牵起我的手，十指紧扣的将我拉出了电梯。

    我随他走着，穿过大门时与钟瑜擦肩而过。

    我注意到他并没有跟着我们离开电梯的意思，反而后退到了扶手旁。

    心中疑惑升起…

    他为什么不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