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你不是他

    娄晴来找元笙的时候，薄少珩在旁随行。

    她穿着一袭翠衫，外罩月白披风，脖颈绒毛拥簇，映衬着一张巴掌小脸。

    身高比起寻常女子更高挑一些，不笑时如同高山寒雪，生生压下那过分精致的眉眼，只是与那份欺霜赛雪的容貌相比，周身气质便显得轻浮许多。

    但她实在太漂亮了，以至于轻佻都会被认成娇俏可爱。

    元笙与她对视时，难得愣住。娄晴如今容貌是模仿自原身，可眼前所见，竟与上一次图南祭君的模样有三分相似。

    “阿笙。”

    不待她多想，薄少珩随后跟上，看也不看元笙，只是对娄晴道：“此处阴寒，你身体不好，莫要在此长留。”

    与昨夜相比，此刻他的态度堪称和善至极，眼中的冷气散去，连声音似乎都放轻。

    娄晴却只是定定望着元笙：“无妨，我来看看你的恩人。”

    恩人两字，说来倒像是仇敌。

    薄少珩皱皱眉，却是没能说出什么。他知道对方心中有怨，明明他们才是心意相通，可他要与他人交颈欢好。

    她心中有恨。

    娄晴垂眸与元笙对上，今日的她似乎与往日不同，少了三分痴缠，多了些许意味不明的味道，此刻正按着胳膊，神色难辨喜怒。

    胳膊呈现不正常的姿势，手腕软软垂下，娄晴在薄少珩不赞成的目光下上前几步，伸手就要按住她骨折处。

    一向逆来顺受之人却突然抬起头，如冷泉倾落的目光，下一刻绽放寒光。

    娄晴退后一步，她才意识到那不是恍惚，而是一道如月华洗练的剑光，幽幽死意吹来。

    娄晴本能打了个哆嗦，可她没有慌张，因为下一秒，薄少珩的身形便将她护在身后，轻轻一拍就将寒剑击碎。

    薄少珩后怕将人护在身后，投向元笙目光仅剩杀意：“想伤她，你该死。”

    元笙没有说话，那双寡淡的面容像是失却灵魂的木偶，只是望着薄少珩的面容，似乎有些疑惑，又有些难过。

    薄少珩警惕盯着她，在确定身后人无恙后，他扬手将她抓到身前，掐着她的脖颈，眸光冷冽至极。

    “不要。”

    娄晴抓住薄少珩的衣袖，摇头道：“留她一命。”

    薄少珩抿唇，回头看她一眼：“她三番两次对你动手，我不能放任。”

    “那就断了她的四肢，让她再也没有出手的能力。”娄晴平静说着残忍的话。

    薄少珩没有变化，也丝毫不认为这是残忍，只是转头干脆利落折断她另一只完好的胳膊，然后嘭得把她扔到地上。

    元笙闷哼一声，可视线只是望着薄少珩，哀伤更加浓烈。

    薄少珩有些烦躁，他知道眼前女人对他的心思，这世上爱慕他的人数不胜数，他从来不假辞色，可许是因为有过肌肤之亲，他便再也无法正视她的目光。

    那会让他有一种背叛阿笙的痛苦。

    明明我是爱着阿笙的，可是我却对另一个女人另眼相待。

    她是不一样的，仅仅是意识到这一点，就让薄少珩惶恐。

    为什么阿笙那样在意一个女人，因为真正在意的人是他。

    阿笙意识到这一点，她心中的惶恐更盛于他。

    而我答应过阿笙，不会再让她一个人面对。

    薄少珩慢慢走近，左脚踏在她的小腿上，然后是一道清脆的骨裂声，他垂下眼，刻意漫不经心：“我警告过你，不要试图伤害她。”

    元笙没有开口，她只是望着他，眼底似乎有泪水凝结，似乎是因为痛苦，又或者来自于心灵。

    “是我错了。”

    她终于开口，声音带着让人揪心的哀意。

    薄少珩眉头拧起，认错的话并不像她会说的，哪怕被折磨得鲜血淋漓，她仍然以沉默来对抗。

    凝望他的视线逐渐缥缈起来，像是从他身上飞到更远更远的地方。

    “你不是他。”

    是谁？薄少珩目光凛然，下一刻同样剑光再次凝聚，薄少珩后退两步，一边回神让娄晴离开，一边抬手想要再次击碎。

    可这一次，剑锋比他想象中要更加锋利，攻击被挡下，仿佛有目标般朝着娄晴方向攻去，薄少珩同样武器出手，长枪自虚空飞来，枪尖死死抵住剑身，薄少珩手握枪柄，正要借力击飞时，目光却愣在原地。

    那剑身上的莲纹如此熟悉，哪怕多年未见依旧印象不减，只是它不该出现在这里，具体来说，不该出现在那个女人手中。

    薄少珩不可置信目光看向仍在地上喘气的人，而正是分神刹那，琉璃长剑便绕开长枪阻碍，朝着薄少珩飞来。

    长剑兀然穿透胸膛，溅出鲜血染红莲纹，银白剑柄也开出点点红梅，泛着妖异的美感，剧烈痛意接踵而来，他低头看着差点击穿要害的袭击，满眼都是疑惑。

    “少珩！”

    惊呼声传来，薄少珩踉跄几步，彻底昏倒在地之前，他对上了地上之人死寂目光——像是失去了执着，彻底归于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