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召出剑，杀了我
（四）召出剑，杀了我
“快看，我的心剑，如何，漂亮吗？” 亮晶晶的目光望着他，很快又转移到手中晶莹剔透的长剑上。 薄少珩已经很少梦到过去的事，可此刻记忆萌发，故人面目清晰。 梦中如浮沫泡影，薄少珩想不起来自己当时如何回答，连声音都蒙上一层雾气，唯独情绪酝酿胸膛，慢慢浸润心头。 “漂亮。” 他轻轻说着，伸手按住莲纹，指腹抵在剑刃，一点一点似乎要将之描摹印入心底。 当年秘境一别，再相逢，他便不曾再见阿笙出剑，心已竭，剑失锋，有时候他会想，那时与她走出秘境是否是一件正确的选择。 缠绕于命运之上的无边血气，仅仅注视都令人心生畏惧，秘境将她困锁，却也是另一种保护。 不自觉思量，手掌不自觉紧握，剑刃刻入掌心，指骨崩得发白。 微凉的触感覆上手背，随即是女子无奈的笑语：“剑乃死器，不可不慎。” “心剑随心而动，明河素影是你的武器。” 言下之意，你不存杀心，剑亦不会开锋。 天下剑者梦寐以求，不外乎剑心剑骨与心剑。 前两者天生恩赐，唯独心剑后天所成，如指臂使，如意随心。 他见过这柄剑如何锋利，轻易夺取敌人性命，可他从不相信，这柄剑会将他视为敌人。 就像此刻，哪怕他将掌心最柔软的肌肤贴近刃口，足以吹毛断发的锋利未曾留下半点伤口，触感如上好白玉。 “阿笙，有一天，我会成为你的敌人吗？”他突然抬头，一眨不眨望着眉目精致的女子。 “为什么这么问，你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没有告诉我吗，少珩。”她眯着眼靠近他，眼底流光溢彩。 薄少珩很快道：“没有……我只是在想，世上会有第二把明河素影吗？” “那存在一模一样的命格吗？”她反问：“你说天极岛秘传之术可窥人宿命，‘命格’独一无二，心剑亦然。” “剑是过往的集合，是道的凝结，是命的侧影。” “这世上不存在完全相同的心剑，正如这世上不可能有重复的命运。” 梦境如雾消融，睁眼时天光乍明，心口伤痕还在作痛，他面前浮现一张熟悉的眼睛，正满心关切。 薄少珩疲倦闭眼，耳畔传来呼唤医师声，他却只是撑起身，按住对方的肩膀：“阿笙，你还记得明河素影吗？” 娄晴怔在原地。 ＊ “系统你说，狗男人到底是靠什么认人的。” 天极岛囚牢中，被锁链禁锢在角落的元笙正向着系统发问。 “命格。” 系统简练道：“天极岛秘传窥命之术，根据命格辨人。而娄晴交换了你们的命格，蒙蔽了他的判断。” 对于继承秘术的薄少珩来说，命格是比容貌性情更加本质的事物。 “名与相都是侧影，唯有命格是本质。” 元笙眉头微凝：“她也叫‘阿笙’，容貌几分相似，所以我会穿到她的身上，并不是一种偶然。” “您的确与她们有因果。”系统微顿后回答：“但请相信，待到合适时机，您会知晓一切。” “我没有怀疑你。”元笙轻呼出口气：“只是好奇，命格与心剑给出截然不同的答案，他会选择哪一个。” 他哪一个都不会放弃。 薄少珩来到地牢，在刺伤他后，那人便被关押到此处，若是他无法醒来，对方恐怕会一同陪葬。 地牢同样寒意刺骨，心口因之隐隐作痛，但他步伐匆匆，丝毫不顾忌伤口撕裂。 可到牢房前，薄少珩脚步迟疑下来。以命格识人是他从小到大所学的定论，可心剑又不可能作假。 这世上不可能存在第二把明河素影。 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 那是他望着阿笙澄净的眼眸，与她共同定下的名号。 如她一样皎洁澄澈的剑，像月华垂落白练，被她挽在手中。 那是此生所见最美丽的剑，许多次借之逃离险境，杀死敌人，曾亲手洗净染血的莲华，看水珠反射清光，落她眸中如明月繁星。 “别害怕，明河素影永远都不会伤害你。” 她曾支着腮笑眯眯说着，眼中清楚倒映他的模样。 “……” 薄少珩推开了牢门。 角落中有道靠墙的身影，四肢扭动成不正常角度，手腕脚腕上挂着沉重的锁链，面容垂在散发间，辨不出神色。 薄少珩走进她，一道阴影随之移动到面前。 “那把剑，让我再看一眼，好吗？” 元笙抬眼，似乎意外他难得和颜悦色，又随即转开。 薄少珩没有动怒，继续道：“那把剑从何而来？” “……” “你的修为没有恢复，那是你的心剑吗？” “……” 依旧是沉默，无论他怎样开口，似乎都再难以引起对方半分注意。 薄少珩沉默半响，忽而道：“你恨我吗，恨我曾经那样伤害你，践踏你的感情。” 元笙终于转过头，视线依旧平静到空洞。 “现在你有一个报仇的机会，”薄少珩慢条斯理道：“召出你的剑，杀了我。” 他指着胸口位置，衣衫已经晕开血点，他的目光张扬如烈阳，将要害毫不遮拦展示，微笑下潜藏着一点说不出的疯狂。 “只要让我再看一眼，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