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不可接受

    预料过薄少珩会对明河素影起反应，元笙依旧意外他此刻的执念。

    只是他都主动找虐了，元笙没有手软的迟疑。

    视线定定与薄少珩对视着，澄净的或是混浊，最后只化作睫毛轻颤。

    下一秒，虚空中剑光闪过，从他背后攻来，明明听得到剑身斩风的冷冽，周身护体的真气依旧不曾动荡。

    他就这样放任剑锋穿透胸膛，低头便能望见染血的剑尖。

    这的确是把极好的剑，莲纹染血，旋即又不做停留地一滴滴滑落，薄少珩抬起手，指尖在剑刃上摩挲，刺破的肌肤，鲜血如溪水哗哗流淌，他像是不知疼痛般，一遍又一遍摩挲着纹路，掌心满是伤口。

    但他眼角是展开的。

    “它有名字吗？”

    元笙微微皱眉，似乎讨厌别人这样反复触动，至少在薄少珩感知中，那剑上似乎寒意更重，利刃刻骨更深。

    “要不我给它取个……”

    “我忘了。”

    在薄少珩话语落下时，她猛然打断，长剑骤然抽出，带出血痕一线，薄少珩闷哼一声，踉跄两步跪地才稳住身体，视线仍不曾脱离眼前人。

    明河素影再次消失于虚空，元笙疲倦移开目光：“看完了，可以离开了吗？”

    看完了，那记忆中一模一样，分寸不差的剑。

    那把它的主人承诺永远不会伤害他的剑。

    薄少珩轻点在胸口止住伤口，让那血口不至于可怖，而后俯首，将她身上锁链掰断，手指微僵几次没有成功。

    元笙闭着眼，不发一言。

    她不在乎他又要施什么手段，不在乎他的心情，不在乎他的爱与恨，更不在乎是否是新的伤害。

    望向他眼中隐忍而深沉的爱意刹那熄灭，于是落在月亮身下的只有绵长冷肃的长夜。

    薄少珩将她抱起，起身时趔趄两步，不知是因为蹲下太久，失血过多，又或者仅仅是，怀中轻飘飘的重量。

    他抱着她走出地牢，迎面是飘扬的雪花，像是第一次见面，她在飞雪中轻点鸿影，踏风落在面前，一身翠羽。

    满天霜白飞琼，她是唯一生机。

    天极岛下到厌烦的雪，一瞬间成为他的最爱。

    那一刻，想成为一瓣飞雪，落她肩膀，又或者是被她踩过，最好可以与她一同在风中飘荡，为她陪衬。

    昔年皇朝司命一脉的传人，薄少珩知命却不信命，却在与她对视的那一刻，甘愿对命运俯首低头。

    见到第一眼，便无可救药喜欢上，那是命中注定的缘分，更是无可挽回的劫难。

    是很多很多年前，拼尽全力想要改变的命轨，灼烧眼眶两道血泪，而后纵身一跃，万劫不复。

    ＊

    娄晴追着薄少珩脚步，所见便是他抱着元笙从地牢中出来。

    明河素影……她早该想到的。

    命格可以移转，容貌可以改换，乃至于连性情都一并与她潜移默化，唯独那一把心剑，她无法炼就。

    她可以拒绝薄少珩的试探，打消他让自己唤出心剑的想法，可无法阻止另一个人拔剑？

    可是为什么？

    她明明已经忘记了全部，命轨偏移，属于自己的命运失落，哪怕从头凝练，也不该是原来的心剑。

    “你恢复记忆了吗？”

    娄晴抹掉眼底泪水：“怎么可以呢，我都付出这么多，我都快要成为你了……你怎么能，能在这个时候将一切毁灭。”

    “哈哈哈，我不允许我不接受！”

    她忽而仰头大笑，笑得疯狂而凄凉：“别怪我，我只是在做你会做的事。”

    “是你的话，一定不可能接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