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讨厌的家人
驾驶室就在最前端，这次不需要一个一个车厢找，你前进得很快，顺手还在旁边摸了一盒冰块。 你记得纳兰迦的情况非常严重，虽然冰块制冷的效果并没有多好，但聊胜于无，你希望他之后不要有什么后遗症。 驾驶室有很明显的打斗痕迹，你的心砰砰直跳，打开一旁的空调开关，然后趴在地上伸手摸向驾驶座底下的缝隙。你记得梦里你摔了一跤，然后无意中摸到的总统先生—— 那股熟悉的失重感出现了。 短暂的黑暗过后，你睁开眼睛，回到了这个不算陌生的地方。 这次没有试图拉你的布加拉提，你甩甩脑袋自己爬起来，环顾了一下这个小小的房间。这里的情况很不妙，但却是对你有利的，除了特莉休所有人都陷入了昏迷，你不用向他们解释你的出现。 你和特莉休对视一眼，把手里的冰块交给女孩，小声而迅速地说：“我要带乔鲁诺出去，照顾好自己，特莉休，之后我一定会去教堂找你的！别担心！” 特莉休点点头，示意你快去找乔鲁诺。她这时候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和你再聊些什么，纳兰迦的身体已经因为衰老脆弱得几乎不能碰了，女孩急切地把冰块喂进男孩的嘴里。 你走向乔鲁诺，男生已经变成灰白色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那双碧绿的眼睛冷静依旧，像被霜雪清洗过一样，冰凉而清澈。 但他的身体是那样虚弱。你不需要费力就轻易地撬开他的唇齿，将手中的冰块推进去。察觉到身体的变化，乔鲁诺垂下睫毛，无意识地含了一下你的指尖，你抽出手指，轻声说：“含住冰块。” 魔法一样恢复生命力的男孩轻轻抓住你的手：“你又出现了，小姐。” 他的声音还有一点喑哑。 没有和他寒暄的心情，“我要跟你做笔交易。”你直视他的眼睛，“米斯达的脑袋中了三枪，就算现在把他送去医院也没有用，但是你可以救他，乔鲁诺。”你当然知道米斯达是死不掉的，但任谁看到他现在的样子都会以为他快死了。这让你难得对乔鲁诺撒谎撒得如此顺畅，因为这其实也是事实。 “我会告诉你怎么救米斯达，乔鲁诺，但是你要先跟我去救我的同伴。” 男生思考似的垂着眼睛，他说话的时候柔软的嘴唇贴在你指尖微微翕动。那感觉很痒，但你为了听他的回答并没有抽出手。 “当然，这个交换条件是成立的。”乔鲁诺回答得和你想的一样干脆，和里苏特他们不同，他虽然对所有人都保持着游离的距离，但他尊重所有人的生命，何况是同伴。 乔鲁诺是个好人，你对此坚信不疑。 你松了一口气，将男生从沙发上拉起来，“我们快走吧，先要找到布加拉提。” 乔鲁诺跟着你钻出来，驾驶室里一片狼藉让男生皱了皱眉，他自然地挡在你身侧，避免你看到地上的尸体。 即使你来的路上不可能没看到，即使你是那个暗杀小队的人。 “所以你也不知道你的同伴在哪里？你们之间没有联络吗？” 乔鲁诺似乎误会了你是暗杀队的成员，但你没有解释，你急切地在车厢搜寻普罗修特和布加拉提的踪迹。可真奇怪，你来的时候也一路上没有看到他们，难道他们去了后半截车厢吗？ 就连贝西也不见了，对于这段你完全不知道的过程你实在非常恐慌，只能不停告诉自己就算迟了也可以回溯时间，勉强保持镇定。 乔鲁诺拉住你的手腕打断你：“小姐，这样找下去不是办法，你知道他们的替身吗？也许会有些线索。”他察觉到你手心出了一些汗，即使你的体温很低，但这样下去你仍然会出现衰老状态的。男生顿了一下，微微凑近你，他的口腔还含着冰块，这使他的嘴唇温度很低，或许他应该……你低着头没有注意到男生想做什么，而是转身就走—— 乔鲁诺的话提醒了你，你的想法也被困在狭窄的车厢里了。布加拉提的sticky fingers可以随意穿梭空间，为了保证特莉休的安全，说不定他拉着普罗修特到了列车外面！可是那样更完蛋了，高速行驶的列车早就不知道把他们甩到哪里去了！ 这个时候列车忽然停了下来，你连忙要打破窗户下车，乔鲁诺发现了你的意图，叫出黄金体验击碎玻璃：“别弄伤你自己。” 你钻出窗户，这里不知道是哪里的郊外，只有猎猎作响的风声。 你的耳朵动了动，忽然听到熟悉又缓慢的滴答声——是血坠落的声音！ 与此同时贝西的声音响了起来：“大哥——！！” 你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拔腿就跑，对跟在你身旁的乔鲁诺飞快地口头解释了一番原理，然后说出结论：“——所以你创造生命的替身能力是可以制造人体组织的！” 你不知道没有babyface的启发他是否能听懂，但是乔鲁诺显然比你想得更聪明：“啊，果然是这样，其实我大概猜到了。” 他早就有了这样使用黄金体验的想法，但是还没有机会尝试——本来他想试试帮阿帕基治疗断手，但是那个暴躁的男人显然并不信任他，冷冰冰地拒绝了他的提议。 这正好是一个实验的机会，乔鲁诺并不排斥。他只是好笑你狡猾地用这个信息作为条件，却这么快就将底牌给他看，不怕他直接反悔吗？ 这份奇怪的信任让他的心里发痒，却又有一点不悦。 你熟悉的普罗修特的衣角在风中飘动，这画面比你以为的恐怖多了，男人几乎活生生被搅碎，你甚至怀疑就算是乔鲁诺也没办法治疗这样残破的身躯。 “贝西！快过来帮忙！！”你第一次这么大声吼那个呆站着的男孩。 “小姐，你怎么来了！”贝西流着眼泪，“大哥他——”你打断男生的话：“快把普罗修特拖出来！贝西，不要哭，我叫你不要哭了！别傻站在那，普罗修特会没事的……！” 你的语气那么重，音调那么高，贝西条件反射似的像被普罗修特训斥的时候一样屏住呼吸憋住眼泪，他身上那股恐怖的气势也一下子消散了，像个重新找到依靠的孩子一样，含着两泡眼泪无助地看向你—— 可是你也在哭啊。 你的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淌，这家伙是个坏蛋，你讨厌他，讨厌他，可是……他对你来说已经不再是死掉也无所谓的陌生人了。 他是你讨厌的家人，合不来的兄弟，你不希望他好，也绝不希望他不好。 你拽住普罗修特的衣领：“你到底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的？！” 那个金发的男人睁开他失去焦距的紫罗兰色眼睛，他笑起来还是那么讨人厌：“喂喂，别告诉我……你杀了我就是现在来补刀吗？”他咳嗽了一声，这让他的笑容变得勉强，新鲜的血液染红他的牙齿，但他毫不在意，“你来晚了，我们赢了。贝西已经解决了那个用拉链的家伙……” “什么？！” 一时间天旋地转，你的身体软软滑下去，眼前一片黑暗，大脑变成空白，阵阵耳鸣让你反胃。你的心脏变成一颗被身体排斥的异物，它的跳动使你那样痛苦恶心，你几乎想将它呕出来。 一片寂静里，车厢里伸出一只手，比乔鲁诺更快地拉住你。 布加拉提冷着脸从拉链中钻出，把浑身发软的你打横抱起来：“谁带你来的？这一切与你无关。” 你没有回答男人，在短暂的怔愣之后用尽所有力气抱紧他，你紧贴他的胸腔心脏砰砰跳着，搂着他脖颈的手发着抖。 “你还活着，布加拉提，不要死，拜托你，不要死……”你的声音那样激动，饱含喜悦，可是又带着深深的绝望。 你拼命地汲取他的温度，紧紧绞住他，因为失而复得的复杂心情哭泣，也因为那笼罩在你身上过去的阴影和未来的恐惧哭泣。 布加拉提倏忽僵住了，你强烈的感情令他头晕目眩，令他不知所措。 令他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