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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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羽熙听闻此言,反倒松开桎梏,“哦?朕倒是想听听,你所言罪孽为何?” 白承轩坐起身,声音尚还沙哑,却止不住倾吐怨恨,“若不是你挑起战争,白沃不会沦为藩属国,百姓不会家破人亡。若不是你,我的胞弟……他也不会战死沙场,母亲更不会哭到失明,你就是这一切悲剧的元凶!” 凰羽熙披上外袍,淡淡看他:“你看不见自己的国君昏庸荒yin,反倒来怪罪于朕?” “你怎么敢侮辱我的君主!” “实话实说而已,你看不见你们的军队涣散无纪,也不知道你的国君耽于享乐,早已被权臣架空。好好想想,白沃倾颓究竟是凰国、是战争造成的,还是早已如此?” “你以为你很了解白沃?”白承轩下意识地反对,但他却想不出如何驳斥凰帝,“你不过是仗着胜利者的身份,将一切错误都推到白沃头上,独善其身罢了!” 凰羽熙默叹一口气,跟男子讲道理真是她做过最愚蠢的事情,她有些不耐烦了,“若你不愿承认现实,那朕如何说也是白费口舌。” “当然,我可不会被你拉拢、后悔,毒药已下,你的死已成定局。这些话你就留着去跟白沃死去的人们说吧!” “不着急。”凰羽熙依然用白承轩所憎恨的、仿佛胜券在握的轻松语气问着,“至于你,怎么不逃?莫非想亲眼目睹朕驾崩才算放心?” “不,我必须留下来,我要亲口承认我的作为,让她们不要归咎于白沃。” 凰羽熙听罢,竟止不住笑起来,白承轩羞怒又警觉地盯着她。“你为何发笑?” “笑你愚蠢又幼稚。”凰羽熙摇头,今夜她真是拿出十足耐心,“空口无凭,她们凭什么相信一个弑君的外邦人?若朕驾崩,你确实可以为你母亲弟弟报仇,但你以为白沃现今还有能力挑起战争改变地位,还是觉得一场政治刺杀不会招致凰国的反击?届时,无论如何,白沃都不会是赢家。” 白承轩的脸色随着凰帝的话变得越来越难看,虽然不情愿,但他不得不承认凰羽熙说得没错。凭他一人或许可以搅乱风云,但局势并不会顺从他的心意而改变。他太短视,太浅薄,竟因为一份愿望,一个冲动的念头便千里迢迢来到敌国,妄想用凰帝之血换取白沃的繁荣。可如今看来,他竟是白沃的罪人。 白承轩暗自懊丧慌乱,无心再同凰羽熙作对,后者倒也乐得清闲,望着桌上琉璃盏中小小的、即将燃烧殆尽的蜡烛沉默。室内一时无言,半晌,凰羽熙方才打破僵局:“不过,这些都不会发生。” 白承轩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这场闹剧还有另一种解法——只要朕安然无恙,之后一切便不会发生。” 这时,白承轩才注意到,凰羽熙言谈举止均无异常,完全不似服用过毒药之状。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心中升起,“你……提前服用了解药?不可能,这药乃是皇家秘传,就连我也花费一番功夫方才取得,你怎么会有解药?!” “毕竟想杀朕的白沃人可不止你一个。”凰羽熙说,好像这对她而言已经是家常便饭,“你觉得白沃上下,谁最恨朕?” 白承轩如遭雷击,“是陛下……” “他虽然愚钝,但是麾下的刺客倒是一个比一个衷心聪明。白沃人都如此愚忠么?” 白承轩不接她的冷嘲热讽,“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我不关心虫孑的下场。你若想知道,可以后向刑部好好讨教。” “以后?你会让我活着走出这个房间么?” “怎么不会?我可不舍得毁坏刚到手的玩具。”凰羽熙说,盏中的蜡烛早已熄灭,她起身走向白承轩,“没意义的闲聊到此为止。” 后者下意识想要逃跑,但刚起身便一个趔趄倒在床下,他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竟四肢酸软无力,动弹不得。 “你对我做了什么?!”他嘶吼道。 “不妨一猜?” 白承轩深吸一口气,自从进了寝宫,他便未曾服用任何食物,身上也没有伤口,服饰皆是自己从白沃带来,他人无接触污染的可能,那唯一的可能,便是…… “熏香有毒。”白承轩笃定道。 凰羽熙赞许地颔首,“还算机灵。这可是宫里最好的制香师之作,能麻痹人的四肢,只不过这发作时间着实有些久,还需要改进才是。” 冷汗打湿了白承轩的背脊,起初他全心只想着如何完成任务,现在细细想来,这若有若无的熏香在他刚进门时便已经点燃。而凰羽熙如此注意桌上的蜡烛,想来也是在拖延时间、等待毒发。 “你……难道你早就猜到我会下手?!” “最初只是怀疑,你的一举一动都太刻意,像是精心为此场合而设计。待见到你身上宝石,朕方才笃定,而未熄灭那香与烛。既然你想演一出戏,朕乐意奉陪到底。” 面对言笑晏晏的女人,白承轩头一次从心底感到彻底的绝望。就连他决定暗杀、在大殿之中起舞、甚至知道行动失败之时,都不曾体会过如此强烈的情感。当他走出一步,凰羽熙早就想好了接下来十步该如何应对。这就是帝王。这就是君主。他知道,自己已经满盘皆输。 白承轩垂头,他明白自己将永远成为异国君主的笼中鸟,他所追求的复仇、白沃的复兴都已然成为泡影。他闭紧双眼,不愿再去看凰羽熙,后者也不恼怒,将白承轩拉上床,再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玩具,一一摆在枕边。夜晚宝贵,她可要抓紧时间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