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108
东大位于宁城南边,虽说是综合性大学,但理工和医学方面的优势更加突出,被聚在了南校区。 我提着行李箱顺着高铁站的指路牌走了二十来分钟才见到出口,险些没赶上学校的接驳车,还在刚进校时找错了宿舍楼多搬两趟行李。 不过这并不妨碍我对宁城的良好印象。 趁着军训没课的前两周,我和新认识的室友兼学姐陈妤苗逛遍了大学城附近全部的景点和商场。 陈妤苗比我大一届,六人间宿舍里唯一一个非物理学院的学生,性格很阳光的制药专业学姐。 她原本在C楼宿舍,转到离学院更远的A楼纯属是因为A楼的大套间里有带躺椅的通宵自习室,且有个永远24小时随时可出入的地下车库入口。 除了带我适应大学生活节奏——包括但不限于找信号最好的地方抢选修课,在二手市场淘便宜教材笔记,蹭各类社团的免费入场券,更多的是和她一起泡在图书馆和书房里看书。 陈妤苗问我大学四年的生活有没有安排,是出国还是考研。 “直接工作也可以,春招时有个电子元件研发来我们学校招聘,如果有这方面的打算,下个月秋招可以提前考察一下。” 我说,还没想好。 陈妤苗消息灵通,且对自己未来的规划很明确,比起绝大多数趁大学拼命玩乐的人,她给未来的规划很明确——保本校的研究生,成为知名大导师的博士,然后和实验室的离心机过一辈子。 相比之下,时不时就想出门玩乐的我显得懈怠了很多,除了考试前突击背书维持绩点前三的排名,以及做不完的实验和一份接一份的实验分析报告,还有大大小小的论文与申请书,整个大一的学年快要结束,我生活过得很充实,却依旧没找到像高中时那样明确的人生目标。 宁城和周边城市能玩的地方都逛了个遍,且能约着出门的人越来越少,室友们有各自的生活,陈妤苗忙着实验,回宿舍的时间越来越晚,经常几天见不到人影。 大多数时候是我单独行动。 习惯了之后……还好吧。 “如果生活里实在没有目标,可以去谈个恋爱试试。”见我总是形单影只的,陈妤苗提了个馊主意,“当打发时间也行。” 我了解陈妤苗这个人,能说出这种话的唯一前提只存在一种情况——她本人正在热恋。 陈妤苗倒没有瞒我,直截了当地告诉我她的恋爱对象是音乐学院的研究生学姐。 我有印象,那位代表东大登台演出的青年钢琴家,姓严,我只在海报里见过她,那张漂亮的脸让人见一面就很难忘记。 “喻可意,你现在也快是别人的学姐了,”陈妤苗咬着奶茶吸管,感叹时间过得飞快,“不打算在大学谈恋爱吗?物科院的女孩子都很可爱啊。” “随缘吧,这种东西,强求不来,”我唰唰地填着辅导员发给我的报名表,“我申请去当交换生了。” “喻可意,你谈过恋爱吗?”陈妤苗八卦地问,“感觉你是那种只会学习的好学生哦……不过我猜,你高中肯定有早恋过,对不对?” 我望着她的眼睛,摇头否认:“没有。” “真没有?”陈妤苗试图从我的表情里找出破绽,“暗恋都没有吗?” 我坚决地回复没有。 “好吧……”她不甘心地撇嘴,“还以为你这样丧丧的是因为上个恋爱谈伤了。就像人吃饭一样,吃得太饱太撑,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觉得又疼又涨,再也不想碰了。” 不谈恋爱,更多的是出于疲惫。 信任在互相交换时总是无法做到等价的,每每动了想谈恋爱的念头,我就忍不住想到自己可能会在未来某天辜负对方,让别人失望离开,或者在某个时刻被对方舍弃,于是很快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每到这种时候,我便会对某个不愿回忆的人充满怨恨。 仿佛是从一开始就走上错误轨道的列车,任凭我徒劳地努力想更改,依旧控制不住地在背离正常人的方向上越走越远。 东大的物科院和米兰理工经常有合作项目,沾了学院的光,带我大课的导师恰好是米理的博士,我顺利的拿到了交换生的名额。 交换生要在米兰待差不多一年,再加上全额奖学金cover,除了准备申请材料和突击学外语以及雅思考试,其他几乎不需要我再额外花钱,如果学分够高,导师说或许可以帮我争取申请米理研究生时成为她的同门师妹。 或许出去走走会有帮助。 我在米兰安顿下来之后特意联系了埃丽娜,可惜她在忙着全世界到处飞做调研,一直在第二年的六月我们才碰上。 彼时我已经结束了全部的课程项目,等待按期回国的时间里,我退了住宿,用攒下来的钱在意大利到处游玩。 我让埃丽娜带我去她家附近,埃丽娜眼珠一转,把我带到了Naviglio运河附近的一条街道上。 我意大利语学得并不好,能读写,听得懂,但自己开koujiao流始终比较费劲。 埃丽娜与本地的每个人都无比数落,她与正在晒太阳的冰淇淋店店员闲谈了许久,拿到了两盒免费的Gelato带我穿过一整条街的灰黄的小屋,像整齐排列的精致饼干盒。 她在市集上带我一路采购,头脑发热淘了不少二手黑胶唱片和琉璃饰品,听说我成年后还没碰过酒精,恰好此时夜幕降临,她邀请我去酒吧喝特调的鸡尾酒。 一杯Aperol下肚,我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和埃丽娜聊着聊着便觉得头有些沉。 埃丽娜的家离这里并不远,我跌跌撞撞地跟着她走,直到在拐弯巷子里,推开一扇精致的小门。 埃丽娜说这是她jiejie的房子,我们今晚暂时在这里歇息。 见我对墙上的纹身图样感兴趣,她便卷起袖子给我看手腕上的小兔子,“这是我jiejie开店后亲手设计的纹身图案,我俩都有,一模一样的。”她俏皮地和我比了个邀请的手势,“喻,你要不要也纹一个,不收你钱。” “好啊。”我想都不想立刻答应。 埃丽娜的jiejie和她长得很像,我望着面前两张极其相似的脸,加上酒精催化,我忽然心里冒出一股强烈的酸楚。 jiejie和meimei…… meimei和jiejie…… 还有她们手上一黑一白两只同款的兔子纹身。 埃丽娜的jiejie邀请我挑选图案,纸上的图案和字母在眼前不断扭曲,“我能自己设计吗?”我指着其中一串漂亮的花体,“我想换个喜欢的词。” “没问题啊。” 纹身的过程比我想象中难挨,还差最后一个字母,我疼得实在受不了,强行叫停。 于是我拥有了一个不完整的意大利语单词组成的纹身—— 在双腿之间。 第二天醒来我就后悔了。 我真的酒精上脑忽然想到了喻舟晚才选了这个单词,可我已经两年多没见过她了,以后都不会见了。 难不成要带着这个纹身过一辈子吗? 埃丽娜说我昨晚纹身之后哭得很伤心,她小心地跟我道歉说没想到我竟然会这么怕疼,早知道就不怂恿我纹身了。 我叹息,把衣服穿好。 反正在隐秘的位置,别人看不见就行。 ———— 无奖竞猜:meimei纹了哪个单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