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愿简彩蛋:娼妓之心
“李同学,虽然有点不合时宜,但老师还是想说,你听说过一句话叫‘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吗?你是个早慧成熟的好孩子,老师觉得,只要你愿意去了解,你肯定能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为了方便面对面交流,英语老师侧坐于皮质办公椅上,边说边推了推眼镜,办公室里的白炽灯很亮,镜片抬放间映出主城区区重点新初一生李愿简的容貌。 初一的李愿简从反光中看见了自己的模样,虽然过小的年岁给其包上了一层青涩的壳,但艳色急于呼之欲出,无所畏惧间足以勾人。 那时他还年轻,只觉得莫名其妙。 推开办公室吱哇乱叫的木门,正巧撞上数学老师代课回来。数学老师是个四十多的秃头中年人,三缕毛一丝不苟码在头顶,可以看出他毛少也要宝贝着的志向来。 “姜老师好!”李愿简脆生生叫。 “噢,是小简同学,办公室有这么热吗?快擦擦汗吧!”数学老师把接着小蜜蜂的课本移到左手,腾出右手指自己腮边。 “我没意识到呢。”李愿简伸出舌头抵到右嘴角,随即,只舌尖的软rou便在那一点上下起来,松软的舌肌像是鲜红rou海的环环波浪,触到汗液后,舌尖向上微翘,在空气中颤几颤,呼出一点子热气,那几滴液体便融进rou浪中。李愿简咂嘴品尝了一下,脖子一软,头小动物似的歪向同侧,笑:“嗯!有点咸。” 做这些时,他的眼珠始终保持着迎合陌生老师目光的角度,轮也不轮,像是钉上去的两粒黑白玻璃珠,眨也不眨。 “愿简,英语老师跟你说什么了?我想听!”同桌凑过来,李愿简回头便能瞧见她细嫩鼻尖上兴奋的汗珠在闪光。 “我也想听!” “等等我,我也想听,她好凶的,别是骂小简了吧?” 女生们围了上来,像一群雏鸟叽喳。 “只是让我去了解一句话罢了,是名言?”李愿简是坐着的,比周围女生矮了小小一个头,他眼珠轮动,放软身体跟着从中位滑到右点,定身,再从右下点,缓缓看向右上点,眼神就活成了一汪水,波光粼粼:“就算她凶我也不怕呀,你们不是会安慰我、保护我吗?” 那时女生们不懂这种感觉叫什么,只知道,对,李愿简说的都对。 同学里有有钱的,没钱的,艳羡钱的,憎恶钱的,单亲的,是老师家亲戚的,一个班四十几号人,便有四十几种迥异的环境性格要素组合。但才开学几个星期,绝大多数个体都增加了同一个相似性,并因此与其他个体快速亲密热络起来:爱李愿简。 原因无它,李愿简用了从小到大耳濡目染的方法。 ——他mama的方法。 最初,他只是用这样的方法捉弄那些大人。懂事后,他便慢慢对进自家屋子的男性形成了初印象,猴急,垂涎,粗鄙,傲慢。他在茶几上写练习册时,他们都会蹲下说一两句话,“口算得了一百分啊,真聪明!我也来考考你,你爸爸是干什么的呀,mama做什么工作的呀?”。 明明其他大人小孩第一次见面也都问他这个,但李愿简就是隐隐知道,他们不怀好意心思下贱。所以他要反击。 他选择反击的方式是,直勾勾盯着对方吐舌头。果然,对方如他所料愣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在他洋洋自得的目光中,退进里屋去了。这是他妈的常胜招数,每一回做完,那些男人就会一把抱住他妈扯衣服,随后,高亢的尖叫声就会响起,还有啪啪的rou体拍打声,李愿简想,他妈被打得这么惨,那些人一定是气疯了,吐舌头的动作一定跟没爹的狗杂种是一个级别的脏话。 其实,吐完舌头后,李愿简攥着卡通铅笔做好了挨耳光的准备,但每次男人们都选择进里屋去扇他妈,是因为他太小,怕把人打死吗?反正遭殃的是他妈,于是,他的回击便越发肆无忌惮。 有一天,他妈送走男人,洗完澡穿着个抹胸吊带,披散着头发,叼根烟出来了,踹了李愿简的塑料四角板凳一脚,“喂,小子,你干什么了?” 李愿简先把铅笔收进文具盒,免得待会她发疯掀茶几,笔芯掉地上碎了不能用。之前批发市场买的一捆铅笔已经没剩多少了,而他妈这几天心情一直不好,哄她买文具无望,所以,即使这只笔短得会卡在自动削笔刀洞道,他也没扔。 “什么干什么,不知道。”李愿简抬起小脸,打直背,双手放在膝盖头,一年级老师非常强调坐姿,而只要一想到光明的学校,他便有了力量,直直迎上烟雾缭绕里的他妈的眼睛。虽然组织语言有些费力,但语调非常平。 “对那些男人做了什么?”他妈两只眼睛也一动不动。 “男人,不知道。”李愿简不怕,回。 “别跟我装!”他妈有些不耐烦,见李愿简一脸宁死不屈的模样,咧嘴笑了,“这样,你告诉我,我给你买文具。” 李愿简眼珠子咕噜一转,手朝她高高举起,五指张开:“先给全套钱。” “妈的,个人精,开始做生意卖得了!”钱甩到了李愿简脸上。他小心翼翼收到衣服破开的内衬层,再淡淡道:“他们,捉弄我,我报复。” “像你一样。吐舌头。”李愿简转眼珠子到顶上,“可以做作业了吗?” 他忽然发现他妈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下半张脸在动,但眼角像被深深钉住似的展不开,她说:“做屁作业李愿简,你走几年弯路就知道,什么才是你这种胚子的归宿。” 当然,李愿简之后知道了吐舌头是最rou性的取悦。与此同时,他妈干的勾当最是藏不住,同学们有点离他而去的意味。学校本是他的支柱,但快被他妈的事儿蛀空了。 怎么才能留住人呢?他能借鉴的范本只有他妈,他妈便最擅长留人。 他思来想去,他妈是因为和不同男人上床才恶心,他妈的讨好是为了让男人喜欢跟他上床,而他的讨好是想让同学再亲近一点,不会上床,性质不一样,所以他不恶心。 于是,李愿简便开始了取悦。 靠近李愿简,会感觉背上会触电,肚子上有火烧,头皮发麻像有虫在爬,李愿简还说希望每个人都来怜爱保护他,这些新奇感受让年幼同学们于懵懂中欲罢不能。 李愿简从水果味橡皮擦、钻石自动铅笔、七彩积木笔、吹不破泡泡胶、弹力球、赛尔号卡牌、水晶编绳的礼物中找到了被爱的感觉。 小升初,他以年级第一的身份保送了市里的区重点初中。这个年纪,很微妙。突然开窍深受环境影响的敏感心思、以同学家为范本开始畅想的未来生活蓝图、美好需求与现下肮脏龌龊间的不可消除矛盾,都让他越发依赖最熟悉的路径,取悦,也只有取悦,才能让他立刻、马上、就现在获得幸福。 小到接热水、交作业、打饭,大到统一订购的辅导书费、班费、校服钱,一切都不用李愿简费心,他会作为受爱者,静待别人争先恐后把爱献上。 他妈偶尔会把头一抬,狐疑道:“你最近没找我要钱了吧?怎么,成仙了?成仙了也好,赶紧死了算了” 李愿简把做完各科作业码成一摞,眼神都没分给她一个,“只是喜欢我的人很多罢了。” 他也爱他们。 要是就这样过下去该多好啊。 ——所以,当他的裤子被一把扯到地上,李愿简还有些不可置信。 姜老师组织了突击期末考的补习,两个小时两百块,地点是姜老师家。期末成绩会影响再分班,但他没钱,去找姜老师,姜老师便让他免费来,只是要待得更晚才能走,扫扫地丢个垃圾什么的。今天是第四次课,前三次都是这样过来的。 他缓缓低头,两只长着老人斑的鸡皮手已探入他赤裸的腿间,搔刮靠近禁区的软rou。 “为···为什么···”巨大的思想冲击外加成人用躯体围成的禁锢让李愿简动弹不得,满脑子只有这一个想法。 “小简乖,待会就舒服了。”姜老师眯眼呵呵笑,他以为李愿简不知道这是鸡jian,“这是一种表示亲近的方式,老师是喜欢你才这么做的,不然,你瞧老师我有没有对别的同学做过?而且,这是小简欠我的,你想,毕竟你可是来听了这么多节我一市里特级教师的课,光做卫生哪能够,剩下的学费就换成这种形式补上吧!” “不是···免费的吗。” “哪有那么多免费的午餐等你吃咯小简,等等,叔叔要进去了!” 嘣—— 是李愿简的世界崩塌了。 在天崩地裂飞沙走石间,他不知从哪生出一股子力量推开了姜老师,捡起裤子就冲出门外。 “妈的个兔崽子!”最终,肥胖的姜老师没有追上,以此宣告他的放弃。 那一晚,李愿简在自家门外蹲了好久好久。 他忽然想起一些他有意忽略的事。 林红已经多次逼求他向其他女生宣布她林红是李愿简心中最漂亮的人。 赵莉莉和白心怡打架差点抓花了脸,被提到办公室叫家长,老师问缘由时,路过的他突然从她们口中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他三好学生展板上的照片被人扣了,最后发现是男生王建杰私自剪下,拼在找来的其他女性半身照上,和卷纸一起藏在自己宿舍枕头下。 体委林俊霖在课间展示自己肱二头肌发达的方式,除了掰手腕,就是在一众惊呼中强抱起李愿简放在自己大腿上。 免费之所以是免费,是因为对方瞧不上眼下那点小钱,它要逼迫李愿简付出更金贵的,比如皮囊。 “原来一切都是错的···”李愿简跌坐在地,指甲在白皮墙上扣出绝望的十指印,嘎吱声激得失灵的楼道感应灯一闪一闪犹如发疯,像是狂风暴雨中电闪雷鸣,他便于雷雨中惨白: “别人给我钱和物,要我回以皮囊···那不就是,那不就是—— “收了定金的娼妓吗!?” 回家后,他妈眼睛一睨便心里门儿清,捧腹大笑问他开了什么样的价,看看亏没亏。李愿简只静静站在门槛,用几近冷酷的口吻说:“是强jian未遂。” 他妈还是乐个不停,烟灰没来得及抖,掉自己手上,烫得她哆嗦一声:“哎哟!那就是连钱都没有咯?” 李愿简胸膛抽抽了半晌,最终也不抽了,跟死了似的平了,他闭上眼说,你去,你去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