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屋十造(2)
“我和爸妈究竟是在哪一段儿路分别的呢……” 这里是距杨浦市主城区大概有五六百公里的高速公路,陈楚航站在护栏外的荒地上快速前进,期待着故地重游能勾起她当年刻意深埋的回忆。 心情平复下来回后,她能感受到体内的龙力正不受控制地流逝,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身体变成了坏掉的水龙头,时不时能凭好运接收到管道里蛄蛹上来的水,却一丝细流都留不长久。 身体年久失修了,在她的认知里,只有龙族传承才能修好她。爸妈说过,如果把始祖比作一棵树,那每条龙就是树上的小叶,它们是始祖巨树存在的结果,与其血脉相连,传承是始祖供给每片树叶的本能、指导、治愈。 “别着急呀小楚,传承就流淌在血液里,总有一天你能唤醒它。”哪怕是她十岁前积极做龙的时期,她也不是条正常龙,无法感受到始祖的召唤,父母总这样安慰她。 放在以前她可以慢慢等,但现在她可耗不起啊。 但急归急,她根本不知道哪里是突破口。 她想,那就先去找父母吧。万一,万一有线索呢? 这就是陈楚航顾不上联系李愿简就跑来荒郊野外的原因。 陈楚航站上小石头坡远眺,前路是复制粘贴一般的青绿杂草和小土堆,偶有土灰色小瓦房,外观却一模一样,都可以玩连连看了。 她有点急了,不论是九年前还是现在,附近都没有显著性地标,她该怎么找? 金铭的真正目的肯定是拿走官员收受贿赂、接受性招待的录像,所以,杨浦市里一定还潜伏得有他的手下,要是他们忙完后还找不到她人,追问她的行踪,陈楚航该怎么糊弄过去? 陈楚航懊恼自己怎么不先去搞个手机来,说不定能在网上找到九年前的卫星图,一一对比着看。 可谓是柳暗花明又一村,远方的小石坡后似乎立着一个人,她可以去借手机! 陈楚航加快步伐,两眼一直盯着那道人影,生怕对方走掉。 许是远眺的缘故,那人的脸就像是油画画家用刮刀挑起大块钛白丙烯颜料就抹在纸张上,不加水稀释,不涂抹均匀,是如此浓郁厚重,直接把那人三维的身体压缩进二维的白墙里,头发、上衣和裤子像换装贴画一般,是粘在白色墙壁上的。 是,带着面具吗?陈楚航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哪个正常人会在荒郊野岭带个面具在大土堆后面若隐若现啊! 刚刚李愿简他妈一直嚷鬼啊鬼的,陈楚航也就被带偏了——呃,不会是鬼吧?她其实,有一丁点怕鬼来着。 这时,那人从小土堆后走了出来,全身得以被看得清清楚楚,噢,有两条腿,还有影子,陈楚航放心了。 瞧对方似是要离开的样子,她忙大喊道:“喂——你好,请等一等,请帮我个忙!”虽说有点唐突,但这人要是真走了,她找谁借手机去? 那人便又转过身来,顿住不动了,陈楚航满心感激,世上还是好人多。 随着两人距离不断拉进,对方的脸从厚涂的钛白色块,逐渐细分成尖锐的嘴唇,锋利的鼻骨,和跟鬼瞳一样黑洞洞的眼睛。 这人无疑是美丽的,不,是比美丽还要更高一级的美艳,不不不,说美艳也不贴切,这个词终究局限于拿来形容人类,但对方很明显···超越了人类面孔所能达到的极限 ——陈楚航给出这个评价时其实踌躇了一下。对方又不是新物种,和普通人一样长眼睛鼻子,虽然他各个部位都很美,但五官的形状是有限的,而人类的数量是庞大的,极小概率乘以庞大基数也会得到天文数字,所以世界上总归有人类与他外貌相近。 但她最终仍选择坚定这一评价。 这个量级评的不再是皮rou骨骼,而是魔力,正如美杜莎之美,全在那不可正视之魔力。对普通人来说,魔力是腮红、背景音乐和氛围感滤镜,对rou体开始松垮的大龄小姐来说,与禁忌职业、新奇设定挂钩的情趣衣是诱惑老嫖虫的魔力。 而他的魔力,是不可一世的支配感。 ——要不然,她为何还在继续看这人?!明明她平时最害怕盯着人看,而这次,无论她如何警告自己,却始终动不了视线,脚下也停不了! 那人好像也很急切,陈楚航还没走到他跟前,他那深渊超暗物质一般的眼睛就扫了过来:“你好。” 这句话犹如大赦令,他尾音一落,那种身体掌控权被夺走的感觉立刻消失了。 这人往前弯腰,头随之低下,眼仁却一直上移钉住陈楚航不放,露出大片眼白和血红色的泪埠,在陈楚航被看得心里阵阵恶寒后,他双手交叠捂上嘴巴,噗嗤一声,笑了:“我很高兴见到你。” 很怪的姿势,但这人却做出了美感,所以···更怪了! 不会真遇上鬼了吧?! 恐惧死灰复燃。 “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没事儿哈哈,我先走了,再见。”僵僵地说完,陈楚航前脚掌一抬,后脚跟一转,就想往回走。 那人也不恼怒,只慢慢直起腰,慢条斯理道:“你要找的地方是这里。” ! 陈楚航猛地回头,不可置信盯着那人,“什么意思?” “别紧张呀,就单纯是‘我很懂你’的意思。”那人笑眯了眼,“因为我是你的同类。” “当然,单单只是同类的话,我还没这么高兴。”他笑得越来越艳,皮肤下竟透出点点粉色,并随着他上扬的情绪蠕动开去,“但我们,是同类中的同类。”丝丝缕缕织成一片粉红,片片粉红连在一起,就像是他整个人在开一朵鬼魅妖异的花。 “啊,真的很有缘分呢,我究竟是什么好运气呢,你和我,都是罕见的白化种。”他兴奋得双手环抱双肩,哈啊哈啊地仰头喘息,腾腾热气从他唇间泄出,被凉雾反扑至他脸上,蒸得粉红变成了水光滟潋的红。 ——陈楚航倒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只是更像野鬼精怪了。 他尖锐的唇线在双唇张合间变得圆润色欲了:“和我zuoai吧。” 陈楚航表示收回刚刚的想法。 “我不是男性。”陈楚航满脸惊恐,一句不够,她立刻再堵上几句,唯恐他再接着说下去,“长得没女相我也没办法,你应该是同性恋对吧,真抱歉呐。” 他和李愿简是同一挂的长相,那就用经验主义判定这人的性取向吧。 趁着他还没接话,陈楚航强忍着拔腿就跑的欲望,赶紧扯到最想问的内容:“白化种是什么?还有,你能否说明白点,你觉得我是什么?” 她渴求着同类出现,但这人真的是吗?她感受不出来这人有龙的气息,或者说,她不知道怎么判断。 而这人又没明说她是什么物种,万一是那种用“嘿,我是你小学同学,猜猜我是谁”来诈人的神经病骗子该怎么办。 此话一出,这人慢慢回收潮热泛红的怪异表情,放下双手插进裤兜,换上一副弧度微妙,似笑非笑的神情,越过zuoai邀请被拒这一话题,平和道: “你,无法凭借气息确定我是龙?甚至,你连白化种是什么都不清楚?” ! 陈楚航咚地一声栽到地上,一时间爬都爬不起来。对方明明什么都没对她做,但她却被吓到腿软! 确定了确定了,她现在无比确定眼前这人就是同类,是比她强千百倍的,真正的龙。 她像是在没穿戴任何防护服的情况下被抛入了海沟,猛增的大气压让她胸腔凹陷心跳困难,再这样下去,她会被捏扁的。 这条龙将陈楚航痛苦狰狞的表情尽收眼底,却不收回威压,也不发一言,陈楚航头顶的光线被他阻断,他的微笑便在阴影里尽显那支配之魔力。 冷静,冷静,情况还没那么糟糕,所谓福祸相依! 她缺一个做龙路上的活向导,而这条龙最开始释放了友好信号,可以利用! 不过她不能放任这条龙对自己的态度继续恶化下去,既然他不说话了,那她便主动出击。 “我知道了!”陈楚航强提一口气,忍着开口说话带来的剧痛道:“你在失望,你以为我和你同是白化种就会很强。” “喔?这种情况下你还继续跟我搭话吗?”他又笑了,是先嗤笑般微睁大眼睛,后只有眼尾下降的诡笑。 “你是在为自己保命?”他慢慢蹲了下来,“不对,我虽然凶了一点,但还没露出要杀你的意思。啊,你是在讨好我?” “但你只猜对了一半。你在那谁的小金楼时就被我注意到了,所以我早就清楚你的实力。”他比了个噤声姿势,“嘘,先别问赵富强的事,被打断的话我会很不爽。我只是没想到,你居然连白化种是什么都不知道。” 陈楚航只觉得轰——脑子里炸开了。什么向导不向导的,她统统顾不上了,整个人的身心都被小金楼占据了。 怎么可能不在意这件事! 什么叫“早就注意到了”? 他绝不可能是杨浦市人,不然早就找上她家门来了。既然是外地来的,那他为何要去小金楼?! “陈楚航同学,”他准确叫出她的名字以唤回她的注意力,在她过度震惊的表情中继续道:“我说,你不必这么害怕吧,搞得我开始惶恐自己是不是做错什么了呢。”他眼尾下垂,声音都有些哽咽了,发出嗬嗬的气音。 说谎! 他在说谎! 他的喉头滚动着,貌似是哽咽,但实际上是因为——过度兴奋而拼命吞回笑声! 疑问又增多了,他为什么会知道她的名字!但陈楚航把满心惊恐吞了回去,不敢问了。 “噢!你的手是在扣泥巴吗?”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塌腰,双手撑地,像蜘蛛一样匍匐着,四肢并用爬到陈楚航跟前,黑眼珠不停在陈楚航脸上打转: “是在用手上动作缓解情绪吗?哎呀哎呀,看来,你是真的很紧张啊。嘻嘻!” 陈楚航完全不敢同他对视,只低着头。恰好能看见他的手指沾上了泥土,有只灰壳鼠妇顺着腐草爬上他的粉色指甲。她这才反应过来,他是跪趴着的。 跪趴时,臀部会向上迎送,头会不自觉扬起,仰视上方的存在。这个姿势是色情而屈辱的啊,他为什么要在一条可以被自己轻易捏死的龙面前跪下? “喂,我有点好奇了,”他说话的时候,腰身在半空晃,像是在荡秋千,陈楚航的视线无处安放,四处乱转时扫到了他,他的眼睛变得更黑了,说明他真的玩得很兴奋,“你这么废物,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被骂了,但他却撤掉了威压,这证明他的心情有所好转。 完全是莫名其妙的!陈楚航可不认为她在这其中出了什么力,所以即使浑身轻松了,也只觉得恐惧。 想离他远一点儿。 “十岁前靠我父母庇佑。”陈楚航在衣服上擦擦掌心的汗,弱弱答道。 “哈,父母?父母?真是出乎我意料的回答。”他接着道,“不过还算有趣。这里的两股气息就是你那什么父母留下的吧?他们好像死了很久了。喂,你之后是独自过活吧?” “嗯···”陈楚航不敢明目张胆偏头,只能尽可能移开目光,但他实在是靠得太近,霸占了陈楚航半个视野。 他的水洗色薄牛仔裤会因臀部上抬而紧绷,将两瓣臀rou收束成一个小而饱满的圆球。当他晃动腰身,大腿会发力以支撑,肌rou牵扯另一块肌rou,力被传递致臀部,肌rou收缩,浑圆的球就会左右各塌下去一块,但紧接着,最靠近某处凹陷的两侧臀肌就会鼓胀而出,呈外扩弧形。恐怕,会将中央囊括在内吧,像生造了两片yinchun。 好……好色情。 但他的神情如此傲慢不可一世,但却摆出这样的姿势。 好怪,陈楚航忍不住皱眉。 耳边冷不丁想起一句:“我这个姿势有什么问题?” 被当场抓获了! “就是,我觉得你可以站起来说话,毕竟,呃,你比我厉害多了。”她生怕得罪这位喜怒无常的同类,组织语言时愁得眉头紧锁。 “什么厉害不厉害的,完全理解不了,我的中文有这么糟糕吗?”他罕见地皱起了眉头,自我质疑起来,弄得陈楚航心里惴惴不安。 他盯着陈楚航看了一会儿,突然,无声笑了。 他慢慢张大嘴巴,发出一声: “汪!” 接着,“汪汪汪!呜——汪汪汪!” 他,趴在地上狗叫。 “你,你为什么这样···哈哈,是在开玩笑嘛。”陈楚航想笑两声来缓解内心的恐惧,但笑出声来后,反而更害怕了。这条龙可能脑子不正常。 他歪头一笑,眨巴眼,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你好像更慌张了?噢我懂了,在大家眼中,趴下、学狗叫是有损尊严的,一般是低地位给高地位做,所以你才说那些话。” “是是是!”她懂了,对方是还不太了解人类世界,这下可太好了,她可以以帮他融入社会作为交换,请他帮忙。 “也就是说,你把自己当人了?”他的脸陡然垮了一下去,陈楚航的心便像到达顶端的坠楼机一样,轰地塌了。 “看样子,你不仅是废物,”他站起身来,用沾满黄泥的手指着陈楚航一字一句道:“还、是、笑、话。” 他那支配一切的魔力再度显现。 陈楚航的脸惨白如纸。对方的意思是,跪趴是野兽的常态,赤裸是肯定的,黏土是保护脚掌的工具,虫子被一脚踩爆的臭味是见怪不怪的,他习惯这些,他不做人,他是真正的人面兽心。 兽心,这意味着反复无常,毫无道德底线,再通俗一点说,他会随意杀人! 天呐,杀人!这对买水果遇上鬼称连闹一下都不敢的大学生来说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她理应逃跑! 但逃跑欲望升起的那一刻,陈楚航生生把大腿摁住了。 她刚刚不也杀了人么。 她和他是同类啊。 “请你帮我!”陈楚航一把抓住他的腿,整张脸因激动而扭曲,“你是期盼着我很强的对吧!我不在乎个中缘由,只要你肯帮我,我愿意拿出你想要的来交换!” 好不容易遇到一条龙,血液在身体里叫嚣冲撞,血管壁被迫扩张,让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疼痛,或许这是同类间暴烈的血脉呼唤,对她这条感受不到传承的龙来说,是恩赐。 所以她必须抓住他,抓住这条强大的龙。 “好啊。”即使陈楚航是rou眼可见的大力,跟疯子一般唐突上来,他也没有恼怒。而是把她的手当作脚环,安安心心地戴上,然后蹲下,笑眯眯道: “条件是跟我zuoai,而且是11天。11天的特殊之处是,我要成为你的珍宝。”